程予黎呆愣地喃喃着:“……兰馨……”
那个为了拯救其他□□而踏入死地、为了保护莺儿而最终不得好死——兰馨。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袁梦栖摩挲着下巴:“果然没错,这应该是最后一关了——你们,谁会唱戏?”
路星遥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所以还要上台子跟她对唱一下?”
袁梦栖:“大概是的。”
路星遥大声斥驳:“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那么多会唱戏的?!这不合理!”
“……”程予黎默默举爪,弱弱道,“其实,我会一点。”
“?!”路星遥惊恐后退,“大佬,不愧是你。”
程予黎:“……真的只是一点,几个曲子而已。”
“有点底子总比什么都不清楚的好一点。”袁梦栖扬起下巴指了指台上,“去,给她唱两句。”
“……”
程予黎忽视了她有歧义的语句,深呼吸了两下,调整好心态后,抬脚跨上了高台。
台上的人果然垂眸轻拨了两下琴弦,启唇浅唱道:“我有一段情啊。”
如歌如颂,含情脉脉,语调与音色及情态恰到佳处,自是万种风情。
程予黎却松了口气,论唱功他当然是比不上兰馨的,但好在这歌儿他听过,总还能接上。
于是他深吸了口气,刚准备提腔接词,却有另一声清脆悦人的嗓音唱道:“诸公啊各位,静呀静静心。”
虽然功力不及兰馨,但胜在音色纯净自然,像是山林里唱着质朴山歌的精灵。
路星遥目瞪口呆:“……程大佬,亿点点?”
程予黎也是不明所以:“……说来你可能不信,这不是我唱的。”
然而他马上就必须要信了,因为程予黎的身后,不知从哪儿踱出来一个倩影,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兰馨走去,嘴里接着歌:“听我来,唱一支秦淮景呀。”
正是那银铃般嗓音的源头。
“细细呀,道来。唱给诸公听呀。”
兰馨似乎熟视无睹,默契地弹着曲子,一个个音节在震颤的弦上跃出,交织交汇在一处,格外的动听。她却没有再开口,因为她的身后,也传来齐齐的几声唱腔。
“秦淮缓缓流呀,盘古到如今。”
宛转悠扬,不绝如缕。
随后,几个婀娜的身影也从她的身后转出,一群人一起唱着、笑着,皎洁的月光渐盛,仿佛给她们打下耀眼的聚光灯。
“江南锦绣,金陵风雅情呀。”
她们有着不同的面貌、不同的身量,衣服上的绣花儿也是不同的,却有着一样的神情、一样的颜色,唱着一样的歌。
“瞻园里,堂阔宇深呀。”
她们是这苍白的世间最艳丽的颜色,染出了最鲜艳的花朵。
她们是汪洋中最不羁的浪花,她们永不凋零、永不消逝。
即使风与雪摧残她们,浪与潮吞没她们,世间的罪与恶将她们拖入深渊,她们也在这人间,烙下最美丽的纹章。
她们永垂不朽。
“白鹭洲,水涟涟。世外桃源呀……”
一曲渐罢,程予黎愣愣地看着十二个盈盈笑着的姑娘,恍惚间那些丧尸狰狞可怖的面容又在眼前一晃,复又被驱赶出视野。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样子?
袁梦栖慨叹着道:“这真是个,不美好的故事。”
这本应该是一个并不美好但感人的故事,但却变成了自相残杀、血肉遍地。
随着她这一句话最后一个音节的落下,地上又毫无预兆地晃动了起来,这次他们终于找到了源头——那三扇大窗轰然坍塌,连同照射进来的月光一起碎裂,如定格的镜像一般化为虚无。
久违不见的耀眼的阳光从破开的“门”斜射了进来,照亮了每个人疲倦得有些不堪的面庞,也照亮了影影绰绰的十二个女人。
她们手挽着手,肩挨着肩,笑着静默着转身离去。
仿佛从此退下了历史的舞台。
在她们的身影逐渐模糊中,程予黎忽的看见兰馨转过头来笑得粲然,对他挥了挥手。
他愕然地也抬起手,随即那十二抹倩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是道别一样,程予黎缓慢落寞地放下了手。
可他什么也没做到,他想。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路星遥小心翼翼地问,一双圆眼瞄着光亮的外界。
“别急呀。”袁梦栖却一把按住他的肩膀,阴森森地道,“怎么也先得把真凶找出来再走。”
“真凶?”程予黎被骇了一跳。
袁梦栖一脸鄙夷地看着他:“还没发现?真是迟钝得可以。那好吧,我问你,刚刚在舞台上唱戏的人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