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是被敲门声给震醒的。
“白露——快些起来——”
砚声把门板拍得啪啪作响,“公子要派红包了,快些过来!”
“来了。”泠月艰难地睁开眼睛。
洗漱过后,她来到前厅,林脩坐在上首,砚声和墨痕二人已经到了,都穿了新衣服,正伸长脖子等她。
看见泠月,砚声立刻道:“公子,人到齐了!”
林脩依次把红包递给墨痕和砚声,轮到泠月的时候,他把红包送到林泠月面前。
“白露,新年好。”
泠月轻声道谢,“多谢公子。”说完便退到一边,没有多说什么。
林脩很想问她,是没有看到自己准备的礼物么,还是看到了不喜欢呢?但砚声和墨痕还在旁边,他忍了下来。
林脩有许多事情要忙,吃罢早饭他便出门了,临走他对泠月说:“在家这段时间,你在院子里好好休息吧,我出门应酬都是些大男人,你应付不来,砚声和墨痕轮流过去就行。”
泠月依旧避开了他的视线,“我知道的,多谢。”
林脩嘴唇微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吞了回去,“我走了。”
待林脩走远,泠月才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晚上,泠月洗漱完毕,正准备休息。
突然,门板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泠月起身披着衣服走了过去,轻声问:“谁呀?”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果然,回答声证实了她的所想。
林脩的声音也很轻,“是我,你睡下了么?”
“还没有,公子有事情找我么?”泠月思考片刻,“等我穿好衣服去前堂找您。”
“不必。”林脩急忙叫住她,“就这样说几句话就行,不必麻烦,你就站在这儿就行,天冷,不用出来了。”
他补充道:“我就几句话。”
今日他喝了酒,宴席散后原本打算直接回房休息,但走到院子门口,看到泠月屋子的灯亮着,未经思考便忍不住走了过来。
泠月白日间的冷淡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泠月远远看了一眼一直被她留在桌上的盒子,声音平静,“公子请说吧。”
“我给你的礼物看到了么?”
“看到了,是宋老先生的医书,那批注是他妻子写的么?”
“好眼光。”林脩夸了一声,“这套书原本是宋家自藏的,上面的笔记是宋老先生的夫人所写,后来这套书流落在外,三年前被我我偶然得到。”
他说:“这套书于我并没什么大用,你应该用的上。”
他忍不住问:“喜欢么?”
隔着门板看不见对方的脸,又有夜色掩护,泠月觉得自己的胆子似乎比白天更大了。
她直截了当地问,“你指的是书,还是你这个人?”
轮到林脩沉默了,良久,他说:“书如何?人又如何?”
“书我喜欢,但不适合,太贵重了。”泠月说,“人……我们并不合适,你不应该喜欢我的,林公子。”
林脩强撑着不让自己立刻逃跑,虽然从白天泠月的表现,他已经有了不幸的预感,但他还是很想亲口问一问——
“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么?”
“我以为这段时间你也——并不讨厌我的。”
“公子,你风姿俊逸学富五车,又人品端方,是多少女儿家心中的良人,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你夸了我一大堆话,但依然拒绝了我。”林脩说,声音越发晦涩,“是……觉得我年纪大了么?”
林脩过去从未在年纪这个问题上烦恼过,他每长一岁,在俗世中所获得的声望地位都在稳步提升,对自己整个人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不像那些年轻的毛头小子们时常沮丧迷茫,四处碰壁后不得不屈从自己心意。
现在的他有能力不被任何人逼迫,即便是生身父亲拿出孝道来恫吓他,也顶多只能泄愤打他几下,没办法动摇他。
他从来没觉得年纪渐长是什么令人烦恼的事情。
但此刻,把目光放到男女之事上来的时候,他突然变得不确定了。
也许,他相对于白露来说确实不是那么可心了,大家吹嘘他的皮囊也许也只是出于对他地位的奉承,不忍心说实话罢了。
泠月忍不住说:“您才二十七八岁,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她没有这摊子事,现在虚岁也二十四五了。
他说:“那么白露,告诉我为什么?”
泠月给了一个最稳妥的答案:“你是林家的继承人,我只是小小的奴婢,不敢高攀,我也不愿意做你的侍妾,我不喜欢屈居另一个女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