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月坐在窗前,面对着纸笔,迟迟提不起手腕子。
给林脩写信报平安这件事情被她一拖再拖,信纸上的开头问好已经是半个月前写好的了,但后面的内容她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写。
可是不好再拖延下去了,她走之前说好会写信报平安的,若是迟迟没有消息,万一他们担心怎么办?
然而在临别的那一瞬间,林脩所说的话实在是太过诚挚,以至于让她有些难以承受,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一直没有对他说过实话,光这份欺骗就不值得林脩对她如此好,况且她的身份背后牵扯太多,泠月自觉她没有资格拉着旁人一同陷入这混乱的泥潭。
林脩的感情越是诚挚,就越是衬托出她的狼狈不堪。
泠月知道自己始终拖延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样下去只会伤害他。
情之一道唯真字最可贵,就算是她没有办法拥有的东西,她也愿意好好呵护,不希望打碎它。
可是该怎么写呢?
泠月无声地叹息,其实无论怎么写,她的拒绝都会伤害到他吧。
明明他是那么优秀耀眼的存在,又如此正直,应该得到最温柔的爱意,和心爱之人过着志趣相投的快乐日子才对。
如果不是自己而是任何其他姑娘,他的倾慕应该都可以得到等同的回应。
不能再犹豫了泠月嘴里小声默念:“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提笔,飞速写就一封简短的信,将信交给了守门的侍卫,给他塞了一两银子托他帮忙带去驿站寄到陆州。
……
过了几日,小院的平静被打破。
邓怀戚突然回来了。
他进院子的时候泠月正在研究脉案,突然听到院门有动静,抬头看,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走入,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仍然是战场上的打扮,铠甲还未卸下,随着他的走动发出震慑人心的冰冷声响。
泠月立刻起身,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您回来了。”
邓怀戚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目光很是柔和,泠月觉得她甚至从中看到了一丝温柔之意。
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邓怀戚现在的确很愉悦,泠月寄给林脩的那封信在当天晚上就直接到了他的手上。
他原本是怀着怒意拆开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泠月在心中的措辞格外礼貌疏离,除了报平安并告诉他自己无意再回陆州,请他不必等待以外别无他话。
这让邓怀戚的心好受了不少,得了空闲,他立刻便想回来看她一眼。
如今推开门,泠月便坐在院子中,乖巧地起身迎接他,竟叫他有一种错觉,恍惚回到了他们刚刚成婚的时候,那时候泠月也总是这样在家中等待他回来。
邓怀戚走进卧室,在屏风前停下脚步,他张开双手,佯装不悦地问站在一旁的泠月:“傻站着干什么?”
原本想装傻的泠月装不下去了,她走近几步,先替他拿下头盔,然后站在他身前从脖子处开始一一解开外面铁甲的系扣。
邓怀戚没有提醒她,一个普通的婢女是不应该对铠甲的构造真么熟悉的。
铁甲有些沉,泠月抱着它们有些吃力,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伸了过来,把铁甲从她怀里提走。
“我来吧。”邓怀戚把铁甲随手往桌上一搁。
他不着急坐下休息,而是在房间里四处走走看看,还时不时伸手摸一摸角落,“做的不错,很干净。”
接着他转悠到了另一头的窗子边上,抬头打量挂在那里的画,“画也没有落灰。”
泠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当她在卧室中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没有想到这幅画一直被邓怀戚保存着,她以为他早就气得把画给烧了。
每次打扫屋子的时候,她都忍不住会盯着这幅画发一会呆。
画上的情景宛若昨日,但两个人却已经相对不相识了,如何不叫人怅惘呢?
“这是我夫人永庆公主。”邓怀戚背对着她突然开口,“你觉得我们看起来相配么?”
泠月说:“她已经离开了。”她忍不住说了真心话,“都督大人,也许您应该把画拿下来,还有更多更好的女子在等待您。”
邓怀戚转头看过来,泠月总觉得他的目光中似乎有种讥讽的味道。
他语气有些不自然地说:“是么?比如说你么?你的确不错,又会医术,又乖巧懂事,的确比她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