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出乎意料的,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林脩走了出来。
邓怀戚的全身都紧绷起来,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住面前这个身穿长衫的男子,手捏紧了缰绳。
林脩面色淡然,好似这里不是在邓怀戚的地盘上,而是在他的文涟书院。
他略一拱手,略带几分审视地看着邓怀戚,“邓都督,好久不见。”
邓怀戚也拱拱手,“林先生。”
林脩的目光触及到邓怀戚旁边的泠月,很快又移开了,一抹痛色闪现其间。
“林先生果然风度逼人。”邓怀戚看了一眼旁边低头不语的泠月,意有所指地说,“林先生想必已经知道我请你来永州的因由了,想必林先生家中对林先生也很挂念,既然如此,我今日便派人护送林先生回陆州。”
“不过林先生回去后,还请在学问上多花些心思,你是士林典范,他们都盼望着能再读到像当年《论衡》那样的惊世之作,林先生不要辜负他们才是,还有文涟书院的学子们。”邓怀戚生硬地说。
林脩说:“没想到都督大人对文坛之事也有兴趣,不过我暂且还不打算回去,永州和陆州路途遥远,难得来这里一趟,匆匆回去可惜了。”
“你打算做什么?”邓怀戚立刻问。
“寻访好友,谈论诗文。”林脩说,“还有都督大人的宴会,既然邀请了我,我也不好爽约,所以麻烦都督大人让你的人把我送回永州城去,我的侍从还在那里等我,他们许久不见我,还以为我被小贼掳走了。”
林脩语气平淡,但这话就差挑明了讥讽邓怀戚行事偷偷摸摸,是个贼寇了。
“林先生,你的作为难道是君子么?”邓怀戚略带讽意地说,“圣人书是这样写的么?”
“我非君子,但无愧于心。”
林脩这时看到了一旁的泠月,她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突然就失了与邓怀戚针锋相对的斗志。
他说到:“我知道都督大人在想什么,您无需顾虑,也请……”他微顿,继续说到,“莫要迁怒于人。”
“我要去拜访永州归隐的齐大学士,还有几个故交,做完事我便会回陆州。”林脩慢慢说到,“还有都督大人的宴会,大人既然已经放出风声,我还是露个面为好,以免引人怀疑,留下隐患。”
将这件事不声不响遮盖过去,不给泠月的声名留下可能隐患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这件事如同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
林脩他的确就是应都督府之邀,来永州切磋研讨学问,探访故友的。
邓怀戚收敛了轻慢之态,盯了他片刻后高声唤来王阔,“护送林先生回永州找他的侍从,林先生安全到达后你们即可回府复命。”
林脩略拱手施礼,他的脊背挺直,如一根绷紧的弓弦,定定地看了一眼二人,他转身大步离去。
马车走远了,泠月衣袖下一直捏紧的拳头慢慢松开,她终于能分出一点心思给旁边的邓怀戚。
“他——”
邓怀戚伸出手,“先回家。”他使了一个巧劲,泠月轻轻松松被放到了他的前面。
邓怀戚轻轻踢了一下马腹,马儿慢悠悠地小跑起来。
冷不丁的,邓怀戚在身后问,“为什么没跑?”
“反正也跑不掉呀,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感觉到男人在她腰上的手用了力,泠月赶紧说,“开玩笑的,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误会,都是误会。”
邓怀戚问:“你什么时候知道他在我手上?因为笛子?”
泠月不欲牵扯出邓惠和周妙,点点头,“今天才确认,如果我没出现,你打算对他做什么?”
“告诉他白露死了,从哪来回哪去。”
还真是干脆利落一了百了的办法,泠月突然有些庆幸,自己今日冲动了一回。
“你不问问我这是怎么回事么?为什么他会在我手上。”邓怀戚不满她的沉默,逼问到。
“为什么。”泠月从善如流。
“他溜进了飞雪院找你,被我逮住了,还大言不惭让我把你给他。”
泠月微冷,而后才道:“他以为我身陷囹圄,被你所困,所以才想来救我罢了。”
“难道不是因为他对你不怀好意别有所图?”邓怀戚说,“我给他点教训不应该么?还是你心疼了?”
“夫君,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泠月说,“他没有什么过错。”
邓怀戚突然有些不满,声音也变得严厉,“那又如何?为什么你总是向着他说话?”
但泠月竟然听出了一丝委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