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中午,忽然盐课大使带着一群人来到,这让灶户们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只见这个肥头大耳的盐课大使,对着一个男人,满脸的阿谀奉承之色,虽说不至於卑躬屈膝,但也不远矣。
而一旁另一个男人,则远被忽略,仿佛无名小卒一般,尴尬的跟在后面。
而能够让其如此的,也唯有两淮都盐运使魏康,魏盐运,从三品衔。
尴尬之人,自然是通州知府,一个五品官。
“吕四场是本府最大的盐场,所辖灶户六百三十,盐丁一千九百余,灶三百座,月产淮盐万石……”
盐课大使认真地汇报道。
“加上老弱女眷,怕是有三千之数。”
一旁的通州知府嘀咕道:“几乎赶上一镇了。”
“人也太多了。”
魏康轻叹道:“陛下仁德,废黜了贱户之制,但对于这些盐户来说,虽没了贱户之名,却依旧是贱户之实。”
说着,他对于通州知府和盐课大使道:“我此时前来,就是传陛下之令,对于盐户进行革变。”
“啊?”知府、大使二人满脸惊诧。
“作为盐政革新的一部分,大部分盐户将被改为民户,开垦通州府的荒地。”
“可是,通州府多半是盐滩地,寸草难生,种不出粮食的,还不如把这些人聚起来熬盐。”
盐课大使迫不及待道:“如果流失了这些盐户,淮盐怕是难以为继阿!”
“放心,朝廷自有打算。”
魏康朗声道:“盐署将采用盐田法制盐,其产量是熬煎的数倍,乃至于十倍,耗费的人力却少近半。”
“虽然一时耗费颇多,但也是必然的,如今淮盐产盐太少,迫不得已!”
而这时,一旁的通州知府则开始补刀:“据我所知,洪武年间,吕四盐场就有盐户四百余户,几百年的滋生,岂能只多了两百户?”
“那是因为盐户逃窜——”盐课大使狡辩道。
“哼!”通州知府则完全不相信:“据我所知,这两年来盐场招纳了数十户难民,但是盐产量却还是老样子,其中的必有猫腻……”
“你——”
“好了!”
魏康懒得听两人争论,他直接道:“每户抽一丁编入盐丁中,专司管理盐田,就按照兵丁来,按月给钱粮,其余的盐户就发放为民,给朝廷补充户籍丁口吧!”
“运司明鉴!”
通州知府大喜道。
于是,这群半辈子忙碌却身无分文的灶户们,突然就得知了获得解放的消息,一时间懵了。
他们能够分田,能够离开盐场的愿墙,甚至子嗣能够考取科举,这是他们几百年来不可想象的。
但却是真的。
麻木的韩五,此时也跪地不起,喜极而泣,不断的打嘴巴:“我真是烂嘴,烂嘴,皇上万岁,万岁,万岁——”
说到最后,竟抓起一把往嘴里塞,不断地叫着:“真甜,今天的海水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