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巡视一圈,高声说道,“大家别怕,等我瞧瞧,仪表可不能错咯!”
她说一口清脆的京片子,但语速有意放慢,所以都能听得懂。
李姑姑逐一在众女面前走过,她的眼光很锐利,眼风到处,妍媸立辩,遇到不舒服,便拉一下这个人的衣服:
“你这衣服太艳了,这可不是选妃,尔等虽然注意仪表,可衣裳可不是越名贵越好!”
她鼻子嗅了嗅,似乎嗅到了那铜臭味。
那女子满脸羞愧。
不过,她倒是识趣眨眼的功夫,塞一迭银票如其怀,随后就换了一身衣裳,再次归队。
旋即,几个样貌丑的也被筛选下去。
然后,八个出挑的女子被选出来。
其一个个肌肤细白,眉眼如画,神态娴雅,各具风格,一眼看过去,目迷五色,也分不清哪一个更美一些。
戚秦氏也属于其中一员,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这不是觐见贵妃娘娘吗?怎么还挑相貌。
对于这八个人,李姑姑就不止于眼观了,还要用手抚摸,摸皮肤,摸头发,然后拉住了手,反复检视,最后才说道,“请坐,拿茶来。”
执事姑姑亲自捧了茶来,陪了坐着闲谈,李姑姑问向了戚秦氏:
“尊姓?”
“娘家姓秦,夫家姓戚。”
“听你说话,倒是有几分南地口音,哪里人啊?”
“扬州人。”
“嫁到本省几年了?”戚秦氏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汇报。
“五年了。”
“你这双手好细好白,一看就出身在好人家。”李姑姑问道。
“你丈夫不在了?几时过世的?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是,先夫是奴家尚未过门,便已过身,下有一个小姑,今年刚九岁。”
戚秦氏说到这,不禁有些悲从中来。
未婚夫打小就身体不行,关键是公婆也是身体差。
还没过门,未婚夫就去世了,她嫁过来没两年,公婆思子心切,就先后而去,可谓是悲惨。
没有办法,她这个媳妇就要肩挑起门户,将生意继续做下,不能让门楣倒下,破败了。
同时,把自己的小姑子抚养长大,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所以,她按照惯例,还得在族中领养了孩子,继承她丈夫的香火,养育成人。
家里和娘家势力不小,自然而然就给她申请了节妇牌匾。
但这又何尝不是彻底的绑定她,改嫁就别想了。
李姑姑笑了一下:“这样说来的话,你还是一个处子啊。”
不知为何,戚秦氏总感觉其话里有话,笑着让她心里发慌。
戚秦氏红了脸,点头答说,“是。”
李姑姑不再多问,转头又问旁的人,逐个问了一遍,于众人的身家做到心中有数,方才开口:
“大家都不要动,我看看你们的脚。”
这一说,众女不约而同的双足后缩,越发深藏在裙幅之内。
李姑姑更加满意的一笑。
大家闺秀,最重视一双脚,保护得严密异常,讲究坐不露趾,听自己的话,双足后藏,正是行止端庄的明证。
她故意这样说,就是借此试验,而试验的结果,无疑也是令人满意的。
这群节妇,显然是表里如一,并未有那放荡货色。
“日后各家娘子到了娘娘驾前,望各位仍自能够有这番规整的仪制,未得娘娘问到,不可轻言轻动。”
说着话,她瞥了一眼戚秦氏,嘴角带着笑而走。
戚秦氏越发的心里发慌了:怎么单单就看我?
过了两日,是皇帝召见省内为朝廷旌表过的孝子、孝友、孝廉;
贵妃娘娘召见节妇、烈女的日子,一大早上起来,众人各自换上衣服,早早的到园门口侯班。
旁的人也还罢了,戚秦氏却心有别曲。
为情势所逼,不得已只得出让,装点一新之后,作为皇上西幸驻跸之地。
官府早已经派人和她及族中接洽过,日后皇帝回銮,园子也不会再交回曹氏一族,而是作为济南府官学。
但即便有一点内务府赔累的银子,又能够顶得什么用?
这可是祖宅啊!
简直是欺人太甚。
内务府有后挡车,将众家女子安置其中,倒不虞风尘之苦,但枯坐车中,彼此相视无言,那份滋味也不是好挨的。
一直等过了巳时,才见园门口有人影闪动,似乎是礼部的官员奉旨出来,宣召众人入园子觐见了。
众女进到轩中,明朗的光线中,六七个盛容大装的女子端坐在上,正在向几个人看过来。
戚秦氏记得李姑姑教授过的规矩,进门不敢多看,先一步在门口处摆放好的拜垫上屈身跪倒,口中说道,“民妇,叩见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行过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众女缓步上前,又在拜垫上跪倒下来,等候贵妃问讯。
贵妃妙仙一向是性子冷谈,也是是厚道人,看这几个女子身大袖长荣装,头上戴着笨重的发簪,行动不便,起了恻隐之心:
“都起来吧,起来说话。”
她笑着看着众女,但目光瞥向戚秦氏时,脸上却是动容。
好一个绝美的女子。
其面容之姣好,气度之不凡迥异俗流。
肌肤赛雪,美眸之中眼波流转,嘴唇如花瓣一般娇嫩,仿佛涂抹了一层淡雅的唇彩,脸颊粉嫩滑腻,宛若二八少女,但却带着少妇气质。
隐约间,甚至还带有一丝典雅。
即使妙仙一向淡雅,但仍旧被其所惊:
待会儿要是被那色皇帝见了,那还得了?
……
这时,济南府衙,山东巡抚与内务府大臣王鹤在饮茶听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王兄,这真的能行吗?”山东巡抚满嘴的不是滋味。
好家伙,给皇帝献美女,这在以往可得是身败名裂啊!
若是让士林知道了,他的官运也是到头了。
“安心!”王鹤淡淡笑道:“你若是担心,我就说这是自己一人所为。”
“那倒不必!有难同当!”巡抚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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