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食物短缺的结果。
对于贵族们来说,冬天是享受的季节,而对于牧民来说,冬天则是煎熬的时间。
每日每刻都要计量着草料,思考的该宰哪只羊,又祈祷着母羊多怀孕。
“阿哈(大哥),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宝银笑着露出了黄牙:“阿布(爹)、额吉(母亲)呢?”
“阿哈你真笨,大家都在为头领放羊呢!”
兄弟三人笑着回到了帐篷。
不一会儿,就架起了铁锅,燃起了牛粪,投入了冷水和珍贵的羊肉,咕噜咕噜冒起了香气。
“阿哈(大哥),今天吃肉吗?”两个弟弟哈着气,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当然!”宝银从包裹中拿出了一袋盐,豪放地掏出了一把,捏着撒入锅中。
再让两个弟弟看得目瞪口呆,盐实在放的太多了。
紧接着,几个罐头,刀,茶砖,布,以及几袋盐等,就摆放出来。
整个地面几乎都摆满了。
“阿哈,这也是盐吗?怎么那么白?”这时候,七岁的四弟好奇地打开了一个罐子,鼻子使劲地嗅了嗅。
宝银一瞧,那是如沙子一般的东西,他笑道:“这是糖!”
说着,他小心地捏了一点在手中,然后粘了些许在手指,让两个弟弟张开嘴,方到其舌头上。
两个弟弟使劲的嗦着,表情极其愉悦。
甜,这个味道直冲大脑。
这是他们出生到现在从未尝过的东西,让人回味,又让人不舍。
“这是糖,也是红糖。”宝银解释道:“这东西吃到嘴里是甜滋滋的,贵的很,即使在库伦城中,也是很稀少的。”
“那阿哈你怎么会有?”
“我那是杀敌人赏赐的,就算是有钱,也买不着这好东西呢!”宝银得知极了。
他开始跟两个弟弟讲起了自己这几个月的战场厮杀,其中的辛苦自然一笔带过,但最后的赏赐却连篇累牍。
“我杀了七个人,当了什长,另外还有二三十块银圆呢……”
对于什长,两个弟弟并不知道有多大,但对于银圆却十分敏感。
相较于笨重的牛羊,或者茶砖,盐,银圆这种具备购买力且方便的货币,受到了牧民们的广泛追捧。
“阿哈,一个铁锅才五块钱。”
弟弟指着残破的陶罐道:“如果有铁锅的话,就好多了,听说煮的茶叶更好喝。”
“放心,铁锅会有的。”宝银认真道:“铁锅买的人太多,都涨价了,不划算,我下次买回来!”
两个弟弟立马雀跃起来。
良久,直到宝银嘴巴说得快干了,父母,年迈的伊吉(奶奶)以及十六岁的额很督(妹妹),这才结伴回来。
他们的身上充斥着羊毛以及膻味,是传统的牧羊人。
“宝银——”
面对长子(长孙)的回来,所有人都很高兴。
而满满一地的东西,则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重复着刚才的话,宝银述说着以及的战绩:“逆匪比草原上的羊还要胆小,为了砍他们,发下的腰刀都卷了……”
一家人听着他的吹嘘,丝毫不感到厌烦。
最后,宝银倒是不好意思起来,指着一大包盐道:“城里的盐便宜,我索性买了二十斤,够家里吃一年的了。”
“这几匹布,额吉你给索布德弄一身好衣裳,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看着青春洋溢的妹妹,宝银心中颇为心疼。
妹妹索布德可是他一手带大的。
“阿哈,你在外面辛苦,我不要紧的,应该给你做衣裳!”
索布德忙摇头。
“我有衣裳。”宝银笑着摸了摸其脑袋,从怀中掏出了钱袋。
叮叮当当的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二十块银圆。”
宝银郑重地将钱交给了父亲:“十块钱给索布德当嫁妆,剩下的钱,您留着,买粮食,买衣裳……”
“够了,够了……”
一家人热泪盈眶。
盐,布,茶砖,基本上都被他带了回来,家里的重要花销几乎都没了,这钱就是重要的储蓄。
“什长?就是十夫长,我手底下管着十个人……”
“还是当官,给汉人皇帝当官比大汗强多了,那时候哪有那么多的赏赐!”
老爹感慨道,他抚摸着弯刀,看到其上的光芒,分外的疼惜。
而塞夫回到家中,闷闷不乐。
四十来岁,面目已经沧桑的百户长,看着自己疼惜的儿子这般模样,立马问道:“塞夫,怎么了?”
“阿布,宝银回来了!”塞夫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骑着高头大马,牵着一匹驽马,上面背负着好多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必然是好东西。”
“我想去抢回来,但他已经不一样了,敢反抗了,甚至亮了弯刀!”
老百户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以前那个牧民之子,天天只会放羊和拾牛粪。”
“孩子,宝银已经成了军人,为漠北将军打仗,与他在一起的还有几千人,吃的是大明皇帝的饷钱。”
“不要再招惹他了,以免引来祸事!”
“阿布,参军有什么好处?”
塞夫抬起头,认真地问道。
“参军?我记得当时是这样说的,每个月都会领到朝廷发的俸禄,受伤了会有人治病,残了,也会有大量赏赐下来。”
“甚至,还能赏赐牧场和部众,成为真正的贵族呢!”
“大量的壮小伙被应募入伍,参军后回来都变了,不怎么听话了……”
老百户在那里感叹,对于青壮参军他是不乐意的,但又拦不住,也不敢拦。
长此以往,他这个首领的威望怕是越来越低了。
“阿布。”塞夫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家是塔布囊,如果立下功劳的话,能不能成为台吉?哪怕是最末的三等台吉?”
“不知道!”老百户瞠目结舌,但却回答不上来。
因为按照草原上的惯例,台吉必须是黄金家族的血脉。
但如今是汉人统治草原,什么事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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