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熹找了个机会问护士:“姐姐,我还能在医院里住多久?”
护士一怔:“大概还有一个多月吧,怎么,你想出院了?实在想出院的话也不是不……”
李微熹果断摇头:“我不想出院,所以才问还能住多久。”
于是小姐姐吃地一声笑了:“这个么,你想住下去的话,住到下个月底也是可以的。我们也不能强迫你出院,不过,万一你爸妈坚持要你出院,我们也不好拦着……”
李微熹心里慌了一下,但稍稍一动脑,就安下心来了。
女儿住在医院里,既不用照顾,还不用花自家钱吃饭,这不是挺好的吗?现在沈乖乖这个身子骨,是不可能给家里帮什么忙的,她爸妈才不会接她回去让她当个拖累呢。
要说沈家夫妇,先前确实也来医院闹过。他们要让女儿出院,以为这样就能把还没花完的医药费提出来,发一小笔财。
可医院坚决拒绝了这个要求,表示就算沈乖乖预存的医药费没有花光,也只能原路退回捐助人的账户上……
再三确认了这条规定不可能为他们更改,也确认了捐助人的确财大气粗惹不起之后,沈家夫妇再也没来过医院,更没想过接女儿回家。
李微熹乐得他们不来。
真来了还麻烦——那两个人敢这么欺负她,想来沈乖乖在家里也是个受气包,要是她回了“家”,想必不是忍气吞声受委屈,就是忍无可忍地掉了马甲。
不如在医院里呆着,饿了有饭,渴了有水,不用自己洗衣服,也不用自己拖地板,白天看看书做做题,晚上发发呆想想心事。
更重要的是,伤口疼起来的时候,在医院里总能第一时间得到照顾。无论是药品还是镇痛泵,她从不曾为治疗费操心过。
想必,妈妈给医院花的钱不少。她一定是痛惜自己女儿的死,所以不忍心让一个曾经与女儿做过同学的花季少女,被命运推向深渊吧。
但她未必愿意亲自看到沈乖乖。
这就很成问题——李微熹已经想到了一两个能够向李薇珑暗示她身份的办法,但到底要不要做,该怎么做,她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她应该也必须好好读书,离开分校那个鬼地方——权衡利弊之后,她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亲自在学校里打架。
虽然痛打那帮小流氓一顿的确很解气,但万一针对她的校园霸凌从文字羞辱变成围殴,事情可能就更难办了。
沈乖乖的身体底子实在太差,哪怕完全康复了,也不可能同时打几个男生。就连强壮点的女同学,超过三个,她都没有把握。
人渣能有什么好品质?让他们不要以众欺寡、恃强凌弱,还不如期待她自己穿回去好了。
更何况在,学校里打架,是有可能要受处分的。
沈乖乖可不能受处分,她的身家背景给不了她任何支持,吃一个处分,后果不堪设想。
最好的办法,是让那些血气旺盛但没怎么有品德的少年少女们互撕起来,而她“沈乖乖”,杀过一条马路,回到本校叱咤风云。
很令人担忧的是,李微熹没有得到关于沈乖乖的任何记忆。现在的她,很难去揣测那些欺负沈乖乖的人出于什么心态,拥有什么背景,彼此之间是否有矛盾。
只能事到临头,见招拆招,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背书刷卷子。
而沈乖乖那烂抹布一样的书本和破尿片一样的试卷,狠狠地震撼了胡婶。
胡婶捏着那些破纸,手都在哆嗦,不可思议地问:“你们同学这么欺负你,老师不管的吗?”
李微熹只有苦笑,她不知道老师管了没有,但就算管了,大约也只是走个形式。
沈乖乖这种没办法惹出什么大乱子的女孩,只需要老老实实被欺负,不就可以了吗?
只要她是被欺负的那一个,无事生非的孩子们就不会去欺负别人,更不会使整个班级的气氛变得难堪。
至于沈乖乖一个人的痛苦和绝望,是没那么重要的。
“不行,这样不行!”胡婶愤怒地说,“你不能用这种书本!你等着,我去再给你买新的回来!”
李微熹连忙劝她:“胡婶,不用,这些也可以用的,您家姐姐在外地还要花钱,不用给我买……”
“她自己能赚钱,我再穷,还能少了这么些买书本的钱?你天天看着这样的书,难道还能认真学习吗!”
李微熹低下头,讷讷道:“我……习惯了。”
习惯了!
胡婶几乎头皮发麻,她不敢想象这个女孩在学校里遇到过什么事,竟然连这样的侮辱都可以习惯。
“不行不行……”
“要不……”小姑娘想到了什么似的,结结巴巴道,“您帮我买几套练习题吧……试卷也行,这些内容都学过了的,不看了也不要紧的……等我能回学校,怎么也得到下个学期了,会发新书的……”
胡婶想了想,倒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于是犹豫道:“你要什么资料?”
李微熹写了几种参考书的名字给她。
都是当初她自己用过的——当时,李家是有家庭教师的,她所用的大部分学习资料,是老师自己准备的。但也有几本参考书质量相当好,买来就可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