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图什么呢?她只想讨要一个公道罢了!
龙光山的哥们儿告诉她,评上烈士之后,政府还会再给发一笔钱,就是这句话,让张雪竹打起了精神。
原先的抚恤金,为了不被那两个叔叔拿去占了便宜,龙奶奶把所有钱都预存在了养老院里,也取不出来,更不可能在找律师打官司上帮到她什么忙。
而现在,有了这笔钱,她是不是立刻就能找律师,不用再自己攒钱了?
天知道,为了赶在上法庭之前攒够钱,这些日子,她连在厂子里的午饭,都只吃一小包咸菜和一个馒头了,就算这样,钱也总是攒不够。
她甚至去卖血了——她悄悄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现在若是想要卖血,得先找到要做手术病人的家属,他们需要有人去献血换证,这才愿意给卖血的人开价的。可是,就连买血的人,看到她这个样子,也是连连摆手,说她瞧着就憔悴得很,要是昏倒在采血车上,还不够他们麻烦的……
眼瞧着就要没有路走了,突然天降一笔钱财,她哪儿能不激动呢?
她昨天就给龙奶奶打了电话,告诉她这件事。龙奶奶在电话那边泣不成声,答应要把这笔烈士慰问金全部给她,一定要请个好律师,给她孙子讨还血债。
可是,今天她特意请了假,去找龙奶奶,要商量一下请律师的事,却吃了一道闭门羹。
龙奶奶竟然走了!
养老院的人说,昨天晚上,龙奶奶和她的儿子儿媳们大闹养老院,要把所有预存的钱都拿出来,他们不住了!
这样原本是不行的,可龙奶奶捂着胸口就要往地上倒的样子,也把养老院的值班护士吓得不轻。
她们的确都是正经卫校毕业的,然而养老院毕竟不同医院,没有那么多医疗设施不算,她们也已经有日子没操练过急救技能了。
万一老太太气出个好歹倒在这里,说不定这笔预存的钱要全交出去不算,还要赔一笔呢。
特事特办,龙家人昨夜就得到了养老院打出的退款单,今日银行一上班,钱就被转到龙光山二叔的账上了。
至于龙家人去了哪儿,养老院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
他们对这种闹事胚子并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不时来照顾龙奶奶的张雪竹,到底勾起了他们的一点怜悯心。
眼见张雪竹急三火四要去找龙奶奶,昨儿晚上临时赶来加班的财务皱着眉头说:“你这丫头真是不识好歹——你跟他们牵扯什么?想被他们剥了皮啊?你想想,签好的合同都能撕,为了退款还能装病吓人的一家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你是不知道人家昨天在这儿怎么说你呢,什么难听的都说了,就说住养老院是你在骗老太太!你还往上凑!”
张雪竹怔了一下:“是谁说的?是那个胖点儿的媳妇,还是……”
“是你的龙奶奶!”财务哼了一声,“来的时候说两个儿子不是东西,走的时候说你不是东西,我看啊,就这老东西最不是个东西!嘴皮子一张一合什么鬼话都能说出去!”
她如遭雷击:“怎么可能?龙奶奶怎么会说我……”
“怎么不可能?你男朋友都没了,她还有两个孙子孙女呢,那两个,难道不是亲的?为了一个死了的,得罪活着的?我跟你说,这种老头老太我见得多了,”财务薄嘴巴一撇,“住养老院就是为了逼儿女们低头,真要是有个台阶下,让她风风光光回去受孝敬,哎呀,那个样子,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前头说儿子女儿不孝的,简直就不是她了!”
张雪竹的嘴唇哆嗦着,她离开养老院,就给龙光山的叔叔婶婶们打电话。
虽然她万分不想和他们说话,可是,现在她还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走?哪怕他们骂她也好,羞辱她也好,只要他们肯掏钱请律师,那都可以的呀!
但,大概那边也不想跟她说话吧——电话先是没有人接,后来就直接被拉黑了。
张雪竹几乎疯了,她找了一家话吧,给他们打电话。
终于,龙光山的二婶接了电话,听到是她,就激情昂扬地把她大骂了一顿——但或许这女人喜欢战斗,骂过她之后,并没有立刻就挂断,而是给了她一点时间说话。
张雪竹曾经是个多么骄傲嚣张的大姐头,可这个时候,她只能求那位婶婶,拿出钱来,请个律师,给龙光山打官司吧。
婶婶冷笑一声:“他都是烈士了,打官司还要靠咱?政府不会让烈士白白牺牲的,你就别指望靠这个理由算计我们家的钱了!你是个什么人物,你跟咱们老龙家有什么关系?摸摸你的良心!天天算计别人的,也不怕伤阴德!”
再次被挂了电话的张雪竹,一咬牙,一狠心,拿出了自己这些日子攒的钱,在马路边上找了个律师事务所,进门就说要找人家最好的律师咨询这事儿。
她的钱不多,只够她跟“最好的律师”谈四十分钟,但出了事务所,她却还不能完全理解那律师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
早知道应该把乖乖带来的,她想,乖乖读书比她认真,说不定能听懂律师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世上哪有早知道?她现在只能希望,那个出口成脏的婶婶预言成真。
希望政府再管一管龙光山吧,让他大仇得报吧。
至少让他安心地去,至少,不能让那个大恶人接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