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嘁”了一声,“真当自己是青菜豆腐一清二白啊。”
暮离坚定地看着她,毫不退让,孟氏又“嘁”了一声,脸上的每一处毛孔都充斥了鄙夷和不屑。
“成,老娘今儿个就答应你了,我看你两天后还怎么给我嘴硬。”
得到了孟氏的回答,暮离没再拦着她,对各位看戏的村民道:“乡亲们都散了吧,今儿个让大家伙看笑话了。”
人群陆续离开,薛二头走到门口的时候,暮离见他偷偷地瞄了眼暮玄,眼神中带着紧张和愧疚,见暮离看着他,薛二头又慌乱地收回视线。
暮离弯腰扶暮玄起来。
“让他继续跪着!”暮老头没好气道。
暮玄身子一顿,维持着要起不起的姿势,眼眶有点红,小脸上还挂着泪痕,表情依然固执倔强。
林氏不知何时依靠在门框上,面色还透着病态的白,虚弱道:“别听你爹的,扶他起来吧。”
暮老头没再做声,作势要把妻子搀扶到床上休息,“你看看你,身子这么弱就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好了,还出来做什么。”
语气不乏责备,却也不乏温柔。
想着儿子刚才被打,林氏心里对暮老头就有些埋怨和气恼,她恼的并不是儿子被打这一事情,在她看来,孩子做错了事情,有些时候该打还是得打,不打不行,但今天这事性质却不同,暮老头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就给儿子定了罪。
在她看来,丈夫的那一柳条子下去,无异于在告诉别人她儿子就是小偷。
这才是让林氏真正生气的地方。
她身子一侧,不给暮老头碰,“儿子什么为人,别人不清楚,你我还不知道吗?你怎么能光听孟氏说的话就定了阿玄的罪呢?”
暮老头重重地叹息一声。
小儿子是啥人,他当然清清楚楚,可当时被孟氏气得脑子发了昏,加上辛辛苦苦攒来的二两银子就这样进了别人的口袋,心里就憋着一口火气急需发泄出去。
小儿子就这样成了他的情绪发泄桶。
想到这儿,暮老头懊恼不已,不顾妻子的反抗,硬是搀着她往屋里走,边走边道:“我当时气昏了头,犯浑了。”
“我不该打阿玄,这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我气了,再气坏了身体,多不值得啊。”
暮老头好言好语地劝着妻子。
林氏斜睨了他一眼,终究没再指责他。
暮老头扶着她坐下,自己就坐在她对面,夫妻二人面色凝重,心里都不好过。
想到家里才过上没几天好日子,以后又要过回以前的苦日子,暮老头和林氏心情就沉重。
林氏身子羸弱,不能干重活,暮老头又是打心眼里宠爱这个妻子,更舍不得让她操劳,自林氏嫁给暮老头后,虽然没有过上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却也没让她劳累过,不像别人家的媳妇儿,在这个吃饱饭都是艰难的朝代,不得不天天在田间劳作,回到家里还得伺候一大家子人吃饭。
而林氏,嫁给暮老头的十几年,基本上没有下地干过活,虽然家里经常吃不饱饭,但暮老头都先紧着妻子吃,那时候就夫妻俩人生活,日子紧巴着也能过。
后来添了阿青,暮老头努努力,自己少吃点,一家三口的日子勉强也能过下去。
但现在不同了,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张嘴吃饭。
阿青还在上学。
处处都需要银子和粮食。
夫妻俩面面相觑,心情无比沉重。
暮离牵着暮玄的小手进了堂屋,暮玄一言不发地坐在桌子前,刚才哭的厉害,眼眶现在还是红红的,他看着爹娘,还有暮离,小模样透着委屈,目光却是坚定的,声音是哭过后的沙哑,道:“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偷她的金戒指。”
“我连她的金戒指在哪都不知道,我也没有进过她的屋。”
“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偷东西。”
暮玄越说越委屈。
林氏摸着儿子的小脸,柔声道:“娘信你。是你孟婶娘在胡说八道,你别信她说的。”
暮玄带着哭腔道:“……可是大家都认为我是小偷……”
暮离把暮玄领进堂屋后,她就去灶间烧热水去了,给暮玄洗澡用,今天在外面玩了一天,身上肯定沾了不少尘土,刚才挨了爹的打,大夏天的,暮玄就穿了一层单衣,爹用了狠劲儿,那一柳条子下去,背上肯定红肿了。
待会儿洗完澡,清洁好身上,就得给他上点药消肿才行。
暮离烧好水,让暮玄把木盆拿过来,舀了几瓢水,探探温度,水温正好,就把木盆端到了暮玄的房间。
暮玄垂着脑袋站在暮离旁边,神情恹恹。
暮离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干爽的衣服放在凳子上,见暮玄还站在那垂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就知道今天这事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刺激,暮离揉揉他的头顶,柔声道:“先去洗澡,待会儿我给你上点药。”
暮玄不说话,乖乖地点点头,等暮离要出去的时候,暮玄急切道:“姐,我不是小偷!”
暮离脸上噙着淡淡的笑,“姐相信你,放心吧,姐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暮玄重重点头。
把门掩上,暮离路过堂屋的时候,见爹娘面对面坐着,面色沉重,一句话也不说,暮离没有进去打扰他们,去了灶间开始准备晚食。
此时,天已经黑的差不多了。
外面的光线只隐隐约约能看见人的轮廓。
暮离去院子里摘了根黄瓜,打算晚上弄个凉拌黄瓜吃,锅里贴了几个玉米饼子。
家里现在一分银子都没有了,米缸里的稻米也快见底了,玉米面和白面加一块就剩一木桶那么多,以前还能早晚喝个粥,现在得有一段时间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好在家里还有菜园子,平时吃的一些菜不用再花钱买了。
就是……娘的药钱……
唉……
想到眼前的窘境,真可谓一穷二白,家徒四壁。
暮离重重叹息一声。
但她并不后悔刚才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