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舒寒诧异的目光,龚向明问道:“看你的眼神,你觉得老夫方才说对应天族的忠心不过是胡言乱语?”
舒寒回答道:“胡言乱语说不上,不过凡事都有动机。你告诉我当初接替圣位,替异界圈养应天族,不仅不恼,反而心中庆幸。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甘愿为异界效犬马之劳。你现在又告诉我,你对应天族忠心一片,这不是再跟我开玩笑吗?”
“你在异界麾下,贵为圣主,统御一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实在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反抗异界。”
龚向明疲惫地坐在石凳上,干枯的手指扫着石桌上的灰尘,喃喃道:“你说的没错,老夫当年就是那样的人,毫无种族大局观念,就想着让自己活好。可是,你忽略了一点。”
“哪一点?”
“时间。”
龚向明继续解释:“时间会深刻改变一个人,老夫就算贵为化神期修士,也抵不住时间的伟力。混小子,老夫方才跟你说过,人是希望的奴隶,只有心怀对未来的希望,才有动力去活着。可是,当老夫接受圣主之位的那一刻,老夫就已经丧失了希望。”
“没了希望,人就是行尸走肉,无论何等修为。”
“犹记得老夫当获得圣位的前两千年,在开始的一千年,老夫从一个微不足道的结丹修士,一跃成为天枢圣主。修为也从原来的结丹期,在一千年内一路灌输到化神期。当时真是春风得意,手握应天界至高权力的感觉着实让我兴奋不已。”
“以前眼馋的通灵残宝,信手捏来;过去看不上老夫的女修,通通在我身下俯首帖耳,就算遇到宁死不从的老夫当时也有手段让其折服;从前欺我辱老夫之人,通通跪地求饶,最后都死无葬身之地。那段时间,老夫饱尝了权力带来的滋味。在外,老夫是风光无限的天枢圣主,在内,那时候生活的奢靡远超你的想象。可以说应天族所有人的美梦,老夫那时都一一实现。”
“然而纵情享乐一千年之后,老夫很快就厌倦了。因为任何事都来的太容易,太容易得来之事,便不足以称为希望。娇妻美妾,早已看得厌烦;各类通灵残宝,也因为老夫的修为无人可敌,也失去了把玩意义。由于应天界修士寿命被抽取,仅仅一千年后,老夫身旁所有的熟人都已经离去。老夫甚至会怀恋以前的仇敌,期望能跟他们见一见,就算再被他们欺辱也无妨。”
“可是,那仅仅是奢望。”
“老夫当时自认为我与应天界芸芸众生不同,可是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观那些芸芸众生的起起落落。陡然发现,老夫虽贵为圣主,可是在整个应天界囚牢中,与那些不知情的应天族人并无太大区别,都是异界管控下的一只蝼蚁。只不过老夫这个蝼蚁个头大点,寿命长点罢了。”
“从那时起,老夫就开始羡慕平常应天族人。他们不知道应天界的实情,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信仰圣地的人,心中充满荣光,为九圣飞升奋力拼搏。信任复兴军的人,心中则满是斗志,期望有一天能让应天族复兴。而我,洞悉一切的人,却没有任何可以期望的东西。”
“修为无法再精进,寿元无法再提高,为了监察应天界,也无法以闭关来逃避。漫长的时间,所剩下的,只不过一颗空虚的心。”
“无上的权威,万载的寿命,不过是另一座豪华的囚牢。从那时起,我就没了心中的希望,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度日。”
“接下来的一千年,因为很羡慕平常的应天族人,老夫便祭炼出化身,分出不带记忆的神魂,让化身去体验普通应天族人的一生,以慰心中的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