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圣彼得堡繁多的剧院和各种各样的宫殿群,教堂在阳光下闪耀着美丽和庄严的色彩。涅瓦大街上来来去去的人,活泼的色调和轻快的动作,每一个似乎都在说着“幸福”。
雪白的鸽群在空中绕着这个城市一圈一圈地飞行着,然后往着更高处飞去。
越过上方飘渺的云,越过上空刮起的风。
屠格涅夫:“……那还不是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这幅画是给谁的。不过这幅画是不是超级好看!很配我的办公室吧!”
“的确。”契诃夫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那只几乎要飞出画框的白鸽,“它们会飞到哪里?”
“餐桌……呃,我的意思是宇宙。”屠格涅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然后看向了这幅画,露出一个微笑。
“星辰大海,一个很美好的词,不是吗?”
餐桌……契诃夫扭过头,选择性地屏蔽了对方下意识脱口而出的某个奇怪词汇,继续安静地看着这幅画。
“你知道吗?人们总说:在战争中,在女人和孩子都站在战场上的时刻,在每天都有人死去的时刻,圣彼得堡的人们也会每周来到电影院,喜剧和舞剧还会按时地上新。”
在一片寂静中,契诃夫有些突然地开口。
这个经历过残酷的战争和死亡、又和自己的妹妹一起居住到了贫民区里的孩子,此刻眼中有一种奇异的神采。
“诗人们在拼尽全力地写着诗;建筑家就看着这座城市勾勒草图;而画家则用自己毕生的技巧,画着真实的地狱和天堂。”
“非常让人感动的故事,对吗——它们向大家揭示了人类那不会为死亡低头的尊严,人在死亡面前依旧可以选择尊严的生活。”
“但对于生活在战争中的普通人来说,占比最多的从来不是这种让人感到振奋鼓舞的故事。而是死亡。这才是战争的主旋律,甚至连悲伤和疯狂都是次要的。”
勺子送到嘴边——死亡,
伸了伸胳膊想要打个招呼,——死亡,
看见一只小黄雀鸟——死亡,
在树叶的枝头上——死亡
你和朋友一起去散步——死亡,
送别朋友,他们一共两个人——死亡,
偶然朝哪儿一瞥——死亡。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尸体,闭上眼睛看到的还尸体,从惶恐不安逐渐变得一点点麻木,只有那么一点点求生的本能勉强地支撑着。
战争中出现的最为频繁的三种东西,大概也就是尸体、野兽和行尸走肉。
在这种战争的大背景下,更多人的身份,往往只是一个普通而脆弱的“人类”,而非直面死亡的英雄。
“所以我很喜欢这里。”
契诃夫指了指那一块被氤氲血色淹满的区域,语调矜持地微微扬起:“这些东西不需要用任何东西粉饰,它们确确实实就是存在着。和所有坚强和美丽的东西一样,它们都存在于这个城市里面。”
战争从始至终都是残忍和冰冷。但也正是这样,柔软又脆弱的人类每一次在废墟上,擦干眼泪重新建立起家园的模样,才是那样坚强。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我的家人,还有我的家。”
所以即使这段故事再血腥、再痛苦,都要认真地记住,然后带着它一直走下去。
死去的人没有被铭记的愿望,但这不代表我们应该忘记这些死去的人。
“挺不错的想法。”屠格涅夫眨了眨眼睛,没有对这个除了妹妹,所有亲人都已经死在战争中的男孩安慰些什么,只是摇了摇信封,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知道北原他在这封信里,关于这幅画说了什么吗?”
屠格涅夫揉了揉男孩的脑袋,然后笑眯眯地揭开了谜底:“他说,画中白色的飞鸟其实不是鸽子。”
“而是死去的鸟的灵魂。”
他们没有来过这个时代,但也从未缺席。只是用另外一种方式,指引着新时代的高飞。
“这么一想,那就是一个非常浪漫的故事了,不是吗?”
远在另一边,已经坐上火车的旅行家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继续趴在自己的座位上,愉快地查询着有关于自己下一个目的地的信息:
喀山,俄罗斯著名旅游城市。其特色是猫和猫、还有猫。
在他的背包拉链上,洁白的雪姑娘的挂坠悬在上面,下面还悬挂了一串冰蓝色的风铃。
偶尔有一阵风吹来,便是一阵细碎的“叮叮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