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个孩子相互戒备地站着，谁都不愿意靠近别人，从这一刻起，他们失去了信任别人的勇气，他们也没法再回到过去的平静生活，就算是现在把他们放出去，他们也不再是普通的孩童了，杀了这么多人，他们已经跟摩尼教捆绑在一起，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今天的暴行，只会把他们抓起来，当做杀人犯处决。

摩尼教这个法子，虽然狠毒，却是管用。

费肖走到他们面前，逐一抚摸着他们的额头，用温柔地声音说道：“你们很好，通过了圣教的磨炼，是光明的圣火选择了你们，你们身上都会留下圣火的烙印，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圣教的人了。在这里，你们会得到最好的保护，你们每个人都是圣教的未来和希望，我会让你们得到完美的圣教传承，你们将会成为五行旗之外，我费肖直接领导的亲卫队。”

他挨个走过每一个人身前，看着他们满身的血污，那就是他种在这些孩子心里的种子，从今以后他们的人生，将会只为他一个人活着。

就算是万彤拥有着成人的心智，在此时此刻，也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深深地厌恶感。而能够让他们从杀人的自责中脱身的，就只有费肖洗脑的引导，相信费肖，接受费肖的说法，他们就从杀人犯，变成了摩尼教的未来。

没有人愿意厌恶自己，这是人性，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人的潜意识里总是会给自己找寻借口开脱，而现在，费肖就给了他们这个借口，杀人只是摩尼教的磨炼，通过磨炼加入圣教的人，他们不但不用感到羞愧，反而应该自豪。

一旦接受了这个理由，他们也就再也摆脱不了摩尼教的控制。

这才是这个传承数百年的教派，最可怕的地方。

万彤她们被带离了广场，费肖给他们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房间，已经备好了热水，洗干净满身的血污，换上了漂亮的衣服。

从这一天开始，他们再也不用被关在牢房里，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富人家才能享受到的待遇，甚至为了保证这些孩子身体发育的更加茁壮，每天都要给她们供应一定的肉食，这对这些来自社会底层的孩子而言，简直就像是到了天堂一样。

费肖安排了专人教习他们练武，从最基本的站桩蹲马开始，一直到摩尼教内最上乘的内力功法，固本培基的法门，都有专人指导着他们入门。

那天广场上发生的事情，成了所有人心里的忌讳，没有人再提起，死去的人成了孤魂野鬼，活下来的人享受富贵荣华，这一切都是圣教的选择，她们是圣教的未来，必须要对圣教忠诚，对坛主忠诚，这是费肖每天对她们的洗脑。

他们也不需要朋友，虽然十七个孩子每天在一起练功，但是没有人想要跟别人交流，他们的脑子里，已经被刻上了孤独两个字，接受过最残酷的磨炼，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一旦人面临着威胁，朋友是靠不住的。

万庚失踪了，万彤最终没有找到他，那天在广场是她没有看到万庚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后来她问过摩尼教的人，跟她一起来到摩尼教的那些孩子里，有个男孩在牢里被打死了，已经扔到了野狼窟。

她很想去野狼窟看看，但是野狼窟的入口是封闭的，不允许随意出入。万彤难过了好久，二少爷跟她一起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她很喜欢这个孩子，这种喜欢有一些是成年的灵魂对于少年的喜爱，还有一些，她说不清楚。

万彤做了好几个梦，梦到万庚骑着马载着她，沿着山边的小路一直走，走着走着，天上下起了雪，晶莹的雪花飘过，她依偎在万庚的怀里，伸手去接那雪花。走着走着，又变成了春天，鲜花沿着他们走过的地方一路绽放，她想坐起来看看万庚，但总是看不清，二少爷没有跟她说话，只是在笑，笑声爽朗，让她觉得心安。

回想起在万府当小丫鬟的日子，就好像前世的记忆一般，缥缈而不真实。反而是从花家庄开始，跟着万庚颠沛漂泊的日子，万彤却都记得很清楚，她记得从花家庄逃出来的那个夜晚，漫天大火，血流成河，二少爷抱着她蜷缩在那辆马车后面，用身子护着她，那个少年脸上坚毅的表情，永远刻进了她的记忆之中。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接受了自己穿越了的现实，不再刻意地提醒自己是个成年人，不用什么事情都必须要自己去硬撑，因为从那时候开始，有个少年想要保护她。

很短暂的时光，但是对她而言，弥足珍贵。

野狼窟，尸堆前。

万庚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堆成小山的尸体，他开始发疯了一样上前寻找，挨个尸体扒拉过来确认。

“彤丫头一定不会死的，”万庚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旁边的小狼扯过一半尸首大快朵颐，一边撕扯一边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死对头今天好像不对劲，这么多的食物放在眼前居然不跟它抢。

他们是最先发现这些尸体的，小狼知道血腥味很快就会把其他野狼引来，到时候就没有它的份儿了，所以它只看了万庚几眼，就埋头大吃起来。

万庚把每具尸体都扒拉开，仔细看过之后，确认里面没有万彤的尸体，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狗东西，你就知道吃，死人你也吃，当心噎死你。”万庚对小狼吼道，只是这个时候跟它交流，小狼是压根不会理他的。

“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万庚心里想着，还是替万彤担心。但是他上不去这悬崖，而且上去之后，也不过是重回摩尼教的掌控之中，万庚狠狠地朝地上吐了口吐沫，发誓道，“彤丫头，你好好地活着，等我野狼窟二少爷学好了武艺，我一定会上去救你的。”

远处传来幽幽地狼嚎，万庚一个激灵站起来，“走吧，狗东西，”他对小狼说，“再不走一会儿狼群到了，当心连你都吃了。咱们跟这些野狼可是结过梁子的。”

说完他走了下来，小狼也嗅到了危险的气息，撕扯下来一大块人肉，连着一块骨头叼在嘴里，一人一狼小心翼翼地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