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脸色渐冷,说道:“只可惜,殿下的九哥满脑子想的是自己的皇位,信王是追谥为明达皇后的刘贵妃所生,身份远较韦贤妃所生的他来得尊贵。他不仅拒绝了赵榛的提议,只派了几千老弱残兵作援军,还下了诏书,严令赵榛不得率军南渡黄河,如此一来,要不了多久,殿下的十八哥只怕又将落入金人之手,再无生还之日。”
其实距信王赵榛逃出金营,入五马山抗金之事,还有些日子,赵榛派马扩去见赵构之事,更是在数月之后,徐宁不过是顺口便说了出来,但赵嬛嬛对此并不清楚,反倒信以为真,只是出于维护赵家威严,才忍不住开口。
赵嬛嬛涨红了脸,斥道:“这全是你的臆造之词、一派胡言,你,你,你无耻。”
徐宁笑了笑,那笑容里却全是落寞,悠悠说道:“这世道,无趣得很,若非金人杀了我那一对名义上的父母,我倒是真想逃去江南,寻一处偏僻的乡野,就此无声无息的度过此生。可惜不行啊。”
说道这里,徐宁笑着笑着就哭了,幽幽说道:“可惜不行啊,那一对中年男女临死前还在拼命的抱住金兵的腿,好让我逃生,他们死时,眼睛一直没有闭上,死死的盯着我。三年过去了,那眼神到现在依然常常在我梦里出现,让我夜不能寐。”
说到这里,徐宁双手抱膝,将头埋在上面低低哭泣起来。
赵嬛嬛呆呆的看着这个看起来一脸坚毅的少年,没有想到他的心里还背负着如此之重的东西。
是啊,国仇家恨,在这河北之地,怕是所有活着的人们身上的沉重背负,让人变得压抑沉默。
不在沉默中死亡,便在沉默中爆发。
徐宁哭声渐止,抬起头来,伸手抹去了眼泪,再也见不到半分的软弱。
徐宁说道:“我先想办法送殿下去南京吧。”
赵嬛嬛摇了摇头,而是犹豫着问道:“你先前所言到底是真是假?”
徐宁也知道这事没办法解释,只好含糊说道:“赵榛派马扩到南京面圣,结果就这样被打发回来,途中莫名遭到金兵伏击,若非当地忠义社救援及时,怕是没办法再回到五马山去。如今信王在五马山举义抗金的事,闹得天下皆知,四面八方赶去投奔的人不少,但也因此,金人已然盯上了五马山。你认为,在金人铁骑面前,你十八哥能坚持多久?若他遵从你九哥的诏令,死都不过黄河,又能往哪里逃?”
赵嬛嬛小嘴动了动,忍不住继续问道:“所以,这依然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徐宁看着火堆,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你十八哥举起了这面大旗,为了大宋赵氏的颜面,他便只有坚持下去,直到再次被俘或被杀。躲进太行山深处,东躲西藏的,想来他宁死也不会做的。”
赵嬛嬛闻言,知道十八哥只怕真会如此,不由默然。
过了一会,赵嬛嬛似乎做出了某项决定,银牙一咬,站起身来。
徐宁一愣,问道:“你做什么?”
赵嬛嬛一脸决然的说道:“去五马山,找十八哥。”
徐宁一脸无语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知道五马山在哪里吗?东南西北你分得清吗?这一路之上全是金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不等于自己送上门去给金人?”
赵嬛嬛被徐宁一连串的发问问得哑口无言,茫然无措。
徐宁叹了口气,说道:“虽然我对你们赵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不过看在同是汉人宋人的份上,我送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