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国风情的浪漫露台,程梵与谢崇砚相望很久,周围的冷风裹挟着程梵心底最后一丝苦郁,顷刻之间全部消失。
他没料到,刚才还远隔万里,隔着几小时时差的谢崇砚,居然出现在这里。攥着戒指,他嗓音有几分沙哑,抿着唇眼眶酸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面谢崇砚穿得很暖,围着一条白色围巾,银丝眼镜内的那双眼镜,敛着温润笑意,整个人看起来被阳光填满。
“这…算求婚么?”千言万语,化作一小句话,程梵浅笑着刁难他:“别人求婚都会单膝跪地。”
谢崇砚莞尔,慢步走向他。
谢崇砚身形高挑,笔直挺括的羊绒大衣线条流畅,下摆随步伐摆动。
程梵盯着他的银丝眼镜,仿佛又回到两人初次见面的露台上。
一晃已经快一年,时间过得真快。
谢崇砚停在他面前,屈膝跪地,从他手中接过戒指后举起:“我在来见你的飞机上,准备了许多话,但每次想起你给我写的那封信,那种心疼的情绪无法言说。可能我的话并不漂亮,但我向你承诺,我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陪你许多个五年,到你已经是个七十岁的老头时,和你手牵手在夕阳下下棋,让你这一世没有任何遗憾。”
滚烫的热泪掉落在谢崇砚掌心,他伸手替程梵轻轻擦拭眼角:“不哭,我们的未来会很美好。”
程梵不停点头:“嗯,我相信你。”
谢崇砚替程梵戴上戒指后,程梵牵着他起身:“你的戒指呢。”
谢崇砚把自己的那枚戒指给他,顺便揉了揉程梵的头:“帮我戴吧。”
程梵并没有听他的,反而把戒指握在手心,放进口袋里。谢崇砚以为他会错意:“宝宝,我们婚礼当天的戒指,不是这一对。”
程梵依然摇头,胳膊从宽松的袖口伸出来,缠住谢崇砚的脖子扣牢:“先不给你。”
谢崇砚纵容笑着:“行。”
程梵勾起眼尾,手中的戒指在日光下映射着微光:“我要告诉我哥他们,你跟我求婚这件事。”
“不用,我们知道了。”这时,露台门口出现熟悉的声音,程梵闻声望去,眸子霎那间顿住:“哥?你们怎么来了?”
陈奕川搀着陈锦懿朝他们走来,“我在网络上看到你比赛的事情,本想过来看看你,谁知崇砚也正在准备飞过来,我们便一起来了。”
程梵松开谢崇砚,小跑着到他们身边,眼神怯怯看陈锦懿一眼:“您身体不好,舟车劳顿,会不会吃不消。”
陈锦懿牵起程梵的手微笑:“不会,我们坐私人飞机来的,里面很舒服,和在家里没什么区别。”
许多天没睡好导致程梵眼睛微肿,陈锦懿心疼地看着他:“有我们陪你,你压力没那么大,心情会好些。”
程梵很不好意思:“我都二十五了,比赛输了还让你们大老远跑过来…”
陈奕川牵起他另一只手:“还说我们没必要来?是不是糊涂了,你哪里二十五岁?不过就算你到二十五岁,也有哥在前面为你担着。”说着说着,他突然板起脸:“还有,你受伤这么严重,居然不跟我们说。如果不是看了网上的视频,我们都以为你受的是小伤。”
“我怕你担心。”程梵原本平复下的酸涩再度涌上,小声咕哝:“谢谢你们。”
四人一起回到程梵临时居住的公寓,秦秘书办事非常利索,很快在同一栋楼租下另一间300㎡跃式平层供四人居住,并把程梵的行李收纳整齐送去新家。
陈奕川在本市区有房子,但离这里大概有一小时车程,怕陈锦懿身体太乏,干脆暂住在这边。
晚上,一家人围着餐厅架起火锅,程梵坐在中央,温馨满足感扑面而来,完全没有了身处异国他乡的压抑与孤单,心境与昨晚大相径庭。
“冰箱里好像有墨鱼丸,我去拿。”程梵刚要起身,谢崇砚先他一步:“我去拿,你接着吃。”
程梵敛着浅笑,视线不自觉落在那枚订婚戒指上。
陈奕川酸不溜丢地说:“别看了,再看都快看穿了。”
程梵回怼:“你就是羡慕我,你快点找到对象,也能有戒指。”
陈奕川笑笑:“就会拿这说事。”
程梵喜欢吃青笋,谢崇砚准备再切一盘。程梵从餐厅望去,发现谢崇砚在洗菜,于是走过去找他。
正在洗菜的谢崇砚发现身后多出一双胳膊搂着自己,温声道:“青笋马上好。”
程梵脸颊轻轻蹭他:“谢崇砚,你怎么知道那封我给你写的情书?”
谢崇砚不紧不慢切着青笋:“那天看了你的直播。”
程梵歪头:“给我打赏的人,不会是你吧?”
谢崇砚承认:“嗯。”
程梵眉心拧紧:“你给我打赏好几百万,有一半都被平台抽成,还不如把这些钱捐给爱猫协会。”
谢崇砚想了想:“也是。但,那天我主要想知道,你给我的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如果你没公布,大概我成了老男人,才知道我的猫猫特别特别想跟我好一辈子。”
脸上闪过一丝难为情,程梵道:“谁想跟你好一辈子,得看你表现。”
谢崇砚把青笋装盘,递给他:“你爱吃的,我们去涮吧。”
程梵端起,小跑着进客厅。
程梵喜欢吃澳洲龙虾,餐桌上的另外三人几乎每人都在为他剥,渐渐的,他的碗碟堆成小山。
他自己开玩笑:“我再吃,下场比赛该跳不起来了。”
陈奕川:“胡说,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依我看再胖二十斤才合适。”
陈锦懿点头附和:“对,舞者虽然要求身材匀称纤细,但梵梵确实太瘦了。”
程梵:“我肌肉多,看着瘦而已。”
陈锦懿宠溺地笑了笑,抬眼看向谢崇砚:“谢老身体怎么样了?”
谢崇砚:“最近恢复期医生说情况很好,通过锻炼复健,未来可以说话。”
陈锦懿叹息:“老年人,身体这样那样的病确实很多。”
吃完饭,陈奕川提议一起看电影。几人都是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难得放松,欣然答应。
这是一部爆米花题材的家庭喜剧,陈奕川负责准备零食和坚果,四人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看电影,时而捧腹大笑。
程梵望着三人,拖鞋脑袋枕在谢崇砚腿上,眯起眼睛享受着一切。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入夜,程梵昏昏欲睡,能感觉到谢崇砚抱着自己。他蹭了蹭头,寻着温热的暖源,埋在舒适的地方,闭上眼睛入睡。
第二天,他是被厨房里的早餐勾醒的。
陈锦懿和陈奕川烹制几种精致的早餐,是正宗的英式早餐。
谢崇砚想帮两人打下手,但陈锦懿昨晚发现谢崇砚一人在书房熬夜,心疼他,让他跟程梵一起再睡会儿。
程梵比赛的视频,陈锦懿看了,基本上挑不出毛病,成绩低的绝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舞的难度系数不高。
她知道以程梵的近况,无法选择难度系数高的舞,所以下场比赛想赢,只能抠细节,使其他项的分值达到顶峰。
据她所知,下场比赛羽旗还会参加。
而且,很显然,上场羽旗并没有把实力完全发挥出来。她从事这行多年,深知比赛中的一些策略和规则。
一般来说,像羽旗这种夺冠的热门选手,会提前根据各国选拔赛的情况,掌握竞争对手的情况,并想办法弥补自己的不足。
程梵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但很不巧的是,他现在受了伤,无法发挥最佳状态,是对手们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一般的指导老师,都会建议羽旗与程梵报名同场选拔赛,并且一点一点展现全部实力,摧垮程梵的自信心。
这样就算到了总决赛,程梵碰见羽旗,也会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心理压力增大,从而出现失误。
陈奕川听完陈锦懿的分析,不由担心起程梵的心理状态,正要和陈锦懿商量对策,身后出现程梵的声音。
“早上好。”程梵穿着暖和的白色睡衣,身上洋溢着许久不见的轻松:“需要我帮忙吗?”
陈锦懿笑了笑:“不用,马上就好。”
昨天程梵睡得早,不知道谢崇砚独自在书房工作到凌晨五点,吃早饭时见他状态疲惫,从陈锦懿口中才了解到真实情况。
原本谢崇砚计划下午带程梵出游,程梵知道这件事后果断拒绝,并督促他去睡觉。
谢崇砚拗不过他,只能妥协答应。
程梵就像疼爱孙子的老人,把窗帘拉好,被子替谢崇砚盖严实,千叮咛万嘱咐后才准备离开。
谢崇砚躺在床上低笑:“不用这么娇气,我只是熬了夜而已。”
程梵挑起眼尾:“你没看见新闻中总说熬夜有猝死的危险吗?我还等着你跟我白头偕老呢,别到时候让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头自己下棋。”
谢崇砚又笑两声:“可以。”
不能出去玩,程梵走出房间,想拉着陈奕川一起打游戏,但却被陈锦懿唤走。
不同于平日,今天的陈锦懿换上舞服。
陈奕川心领神会:“去吧,梵梵。”
陈锦懿带他来到二层一间空旷的房间,邀请他一并坐下:“小梵,后天的比赛羽旗也会参加。”
程梵手指明显蜷缩,又轻轻松开:“嗯。”
在和程梵聊天之前,陈锦懿曾考虑过要不要告诉他羽旗的全部实力,但斟酌一番,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她把这么多年以来,羽旗获得的大大小小的比赛冠军悉数告知程梵,并在最后说:“所以小梵,在你受伤的状态下,你下场比赛要抱着输的心态。”
这句话,踩到程梵最敏感的点。
他起身,硬邦邦道:“您对羽旗参加过的比赛了如指掌,又这么费心地全部告诉我一遍,只是为了让我提前做好准备,下场比赛我必输对吗?”
说话时,程梵目光执拗,带着几分被刺痛后的失望与不甘,浑身上下充斥着拒绝沟通的讯号。
陈锦懿其实并不了解程梵的脾气,惊慌无助起身:“小梵,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梵苦笑一声,握起拳头:“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我请问您,您知道这么多年来我都参加过什么比赛吗?”
陈锦懿眸中闪过一刻悔意,良久摇头:“不知道。”
程梵呢喃:“在这之前,我已经很久没有跳舞了。之所以坚持下来,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但是您今天对我说的话,让我无法接受。如果我每场比赛都抱着输的心态,那我还比什么?”
陈锦懿神情越来越难过:“抱歉,是我说话方式不对。”
程梵转身,半晌轻轻吐气:“听说您之前教过他一段时间?”
陈锦懿犹豫不决:“嗯。”
程梵一笑:“怪不得,他这么优秀。”
门被冰冷撞上,房间只剩陈锦懿一人。
谢崇砚是被陈奕川唤醒的,刚没从睡意中醒来的他,听见程梵独自生气跑出去后,瞬间清醒。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听陈奕川讲程梵和陈锦懿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