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吕小春猛地睁开眼。
在意识还未彻底归位时,身处爆炸中心那全身被撕裂的感觉依旧死死地攀附在她的皮肤表面,让女孩整个人痉挛地倒在系统空间内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瞳孔放大到极致,眼角生理性地不断留着泪。
好痛。
全身都好痛。
小机器人像一阵风一样飞奔到她的身边,紧张地在少女身边疯狂绕着圈。
“宿主大人您没事吧!!要立刻启动记忆清洗吗?”
麻吕小春的侧脸紧贴在系统空间的地面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大脑渐渐从那种无法自拔的痛苦里脱离出来,虽然身体还在一下一下地发着抖,但眼神已经重新回归了清明。
“不,先不要。”
“任务、任务成功了吗?”
她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几个字,听到系统肯定的回答才骤然放松了身体,慢慢挪动着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四肢打开,休息似地闭上了眼喃喃道。
“再给我点时间,十分钟就好。”
系统一直强调他们是人道组织,所以对记忆方面的调整也不是完全不可逆的。
每当她完成任务重新突破世界壁被召回的瞬间,曾经为了更好的沉浸扮演而被她在第一次任务失败后让系统强行抑制下去的东西一下子疯狂喷涌了出来。
十分钟,足够让她在脱离任务世界且并没有被记忆清洗,然后模糊了自己本身记忆进入新世界的这段时间里,再次、充分、深刻地回忆一下自己乏善可陈的曾经。
还有那个,带着浓重的不甘和血气,被她深深刻在骨血里的名字。
麻吕小春将胳膊挡在眼睛上,将系统空间刺目的光完全挡在外面。
少女表情贫乏的脸上几乎看不见和系统初见时激烈到快将她整个人燃烧殆尽的恨意,那是刚刚经历死亡的女孩看着系统的眼神就像是溺水时抓紧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她来说,这是已经绝望之后却又突然收获的一份希望。
所以她不顾系统的劝阻,第一次任务就选择进入了一个和她生前几乎一摸一样的任务世界。
也就是所谓的分支平行时空。
“真的不需要现在进行记忆清洗吗?宿主大人您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现实中,系统担忧地看着麻吕小春神经质般间或弹动一下的手指,昭示着她并没有从死亡时那一瞬间的痛苦中缓过神来。
麻吕小春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太好,闻言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才从自己的思绪里抽身出来。
“又不是第一次了。”她无所谓道。
系统扁了扁嘴,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飞到女孩的手边轻轻蹭了蹭。
“但无论是第几次,该痛还是会痛嘛。”它小声道。
麻吕小春罕见地笑了一声。
在脱离角色之后,她很少会有这样完全正向的表情,眼角眉梢的凝聚着的沉郁随着这一笑稍稍散开了些。
“啊啊,不过某个家伙倒是进步了不少,我记得当初见到我第一次任务结束回归时的样子,可是吓到绕着我边冒烟边尖叫。”
被调侃的系统头上顿时又冒起了烟。
“还不是因为当时我都拼命和您解释了很久!我们现在的条例已经是吸取了数任过去任务者的经验制作而成的超——完整版,曾经也有不少和您一样的人,因为对过去的执念太深所以第一个世界就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的平行世界。”
“但这样的话,如果任务者还携带着生前的记忆并且强行规避命运就极其容易造成平行世界线的扭曲,所以按照宇宙条例必须将所有相关记忆清除才能进行投放。”
于是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悖论。
任务者们因为生前的不甘选择了和过去相似的世界想要改变命运,但因为没了记忆,他们往往会遵从本心走上和曾经一样的路。
然后重蹈覆辙。
“所以他们也全部都失败了,对吧。”麻吕小春平静道。
“无、一、例、外,就是这样我在一开始才会拼命劝阻宿主大人的!!”
小机器人刷地一下转过脑袋,好像在说‘让你不听我的,这下倒霉了吧’
“而且因为您当时那个样子,太、太……”
它憋了半天也没办法说出口。
麻吕小春被勾起了那时的记忆,身上的阵痛似乎更激烈了些,她兀自收敛了表情,放空地看向系统空间顶上的白色屏障。
太惨烈了。
不仅仅只是单纯的任务失败,她几乎是被那个人从头到脚地利用玩弄了一遍,然后毫不留情地弃如敝履,连在她死前都在怀疑她的身份和目的,最后在审讯不出来什么之后,才仁慈地用他的爱枪亲手结束了她的性命。
而当她回到系统空间,属于自己曾经的记忆涌上来的那一刻,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难以忍受的挫败感让她瞬间陷入崩溃。
她想要复活的目的就是为了复仇,结果却在任务世界懵懂的自己却被仇人二次毫无反抗之力的杀死,好像她的整个人生都被打上了那个人的阴影,永远也无法从中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