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吕小春这辈子没打过退堂鼓。反正她什么都没有,也就什么都不怕,像个热血笨蛋一样憋着一口气往前冲,也算是安稳地一路向上走到了现在。
她从客厅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随身带着的工具钳和小机关就在她的衣服口袋里。麻吕小春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这些能让她感到安心的东西,然后她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小盒子。
盒子隔着衣服被她的体温捂得温温的,麻吕小春不知怎么想的,赶紧把盒子拿出来按了按钮,看着里面的糖并没有因为温度化掉,这才松了口气意识到了自己的犯蠢。
糖虽然不是什么像钻石一样坚硬的东西,倒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会融化。
不过被这一打岔之后,她也来不及重新想刚才的问题了,正好黑泽阵在这个时候抵达,等他进屋之后,麻吕小春孤零零地下楼回到客厅开始酝酿自己等下要怎么开口。
网络上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可供参考,好像吃饭或者看电影的时候提出最恰当,不过总感觉黑泽阵会有点过激反应,所以还是在两个人单独在的地方比较安全。
啊啊啊啊那些七扭八歪的话不适合她啊,总之等下阵下来之后就把人拉到沙发这边,然后拿出礼物直截了当地说吧。
麻吕小春比划了下位置,确认了哪里离门最近,最方便等人一生气就立刻夺门而出,忽然猝不及防地被脚下的地板绊了一下。
“什么啊?”
她蹲了下来。
被口袋里盒子的棱角硌了下腰,于是她顺手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木质的结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这个安全屋是他们第一次组合执行任务不久后安置的,从那时候起装修
就没变过,大概是某次不小心泡了水,边缘的一小片翘了起来。
麻吕小春从兜里掏出胶水,涂上用力地把地板沾了回去。
呼,完成!
她撑着膝盖准备站起来,无意间发现旁边茶几的底层放着几沓印满字的纸。
这样的页面排版她简直不能再熟悉,是她为了方便阅读而自创的人物资料排列模版。
可黑泽阵最近并没有让她查什么人啊?
麻吕小春到刚才为止还很愉悦的心情像是被这突然的一个疑虑画上休止符,她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向着那沓文件伸出手。
“你在做什么?”
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冷声。
她被冷不丁地吓了一跳,脸色发白地转过头,正好对上男人毫无感情的青色瞳孔。
黑泽阵不知道站在楼梯上看了多久。
他脱下了那件不离身的黑色大衣,只穿着衬衫和西裤,被优越服帖地材质勾勒出暴徒的身形,腰侧鼓囊囊的,放着他从不离身的爱枪。
麻吕小春悄悄地后退了几步。
黑泽阵转动着眼球,将她整个人从头扫到脚,视线定格在了已经被抽出一半的资料,和桌上带着一个红色按钮的盒子上。
他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一般,眼神中的涌动着的河流骤然结成冰川,刺骨中透着浓浓的讥讽,一步步向麻吕小春逼近。
“怪不得突然黏上来要一起执行任务,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刷地抽出那沓纸。
麻吕小春终于看清了最上面的那张照片,霎时瞳孔猛缩。
萩原研二。
警视厅警察学校培训生。
看清她的表情,黑泽阵冷笑着将纸甩到一边,“直接带人去酒吧叙旧,除了暴露了组织的情报点,你还跟那些该死的条子泄露了什么?”
麻吕小春嘴唇颤抖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解释,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黑泽阵处理叛徒的场面她见过不止一次,哪怕对方掏心掏肺地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背叛组织,等待的也只会是一颗子弹。
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被审问的人变成了她自己。
她的脚跟又缓缓地向后挪动了一下,距离那个最佳逃跑位置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麻吕小春忽然浑身一激灵,她瞪大了眼睛,一个黑洞洞地枪口正正地抵上她的额头,而黑泽阵的脸因为距离太近反而看不真切。
他避开刚才麻吕小春修复过的地板,距离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都是一样的充满凉意。
“你在地板上装了什么?”
他问,“炸弹?电击器,还是能麻到大象的迷药?”
他的手稳稳地握着枪,在麻吕小春的额头上顶出一个红印,用余光瞥了眼那形如控制器的盒子,一脚将茶几踹远。
黑泽阵转过头,他压抑着被背叛的怒火,仿佛正待狩猎的蟒蛇般死死盯着眼前的猎物,银色的发丝倾泻在麻吕小春的肩头,和几缕蓝发纠缠在一起。
举起的枪口还带着点残留的硝烟味道。
——这把枪在之前的任务里打空了所有子弹,替换弹夹被黑泽阵连着大衣一起扔在了二楼。
麻吕小春不知道杀手的枪里没有子弹。
就像黑泽阵不知道机关师的盒子里只藏了一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