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之人听完梁九功的话,也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潜在意思: 小公主的哭声很弱,说明这个孩子的身体不太好,隆冬的天气这么寒冷,出生在深冬的孩子本就不好养活,如果现在真的狠不下心亲手断掉这个孩子的生机,不如暂时缓两日,保不准这刚刚出生的孩子养不了几日就被长生天给带走了,这样的话,万岁爷手上也不用粘上杀死自己亲生骨肉的血了。 梁九功把这话给说完,再度低下了头变成了一个背景板。 康熙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拧着眉头,烦躁不已地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 坐在软榻上的太皇太后也抿着唇,视线低垂,默不作声。 窗外的大雪簌簌往下落,呼啸的寒风吹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啪”的响声愈发显得大厅内安静。 等到自鸣钟上的时针渐渐指到“十”,约莫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后,一直低着头的康熙才将视线给重新移到了太皇太后身上,因为良久没有开口,他的嗓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喑哑: “皇玛嬷,朕觉得梁九功的话有道理,要不咱先暂缓几日,雪天的温度这么冷,兴许那孩子熬不过去呢。”也无需咱们这做亲人的动手了。 太皇太后听到康熙这话,撩起满是皱纹的眼皮子,瞥了一眼康熙惨白如纸的脸色,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伤腿摇头叹气道: “玄烨,哀家明白你觉得这孩子与你出自同一个母族,身体内流的血相近,且她是你这辈子最小的孩子有些下不去手。” “不是皇玛嬷狠心容不下她,若她只是有黑色胎记,即使长的不标志,但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皇家照样可以给她从小培养额驸,可这孩子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有四肢啊,你若强自留下她,不仅有损皇家颜面,对她自己来说也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 太皇太后看向自己的伤腿,闭了闭眼睛,有些怅然地继续说道: “哀家活了这么多年,黄土都埋到嗓子眼儿了,突然摔伤了腿,现在整天坐在轮椅上出行,哀家都觉得生活各种不方便呢,你想想这孩子没有四肢,若是活下来岂不是白白受罪嘛!还不如趁着她现在刚出生,早些让她解脱了,这个世道不允许皇家生出这般奇怪的孩子,她生在皇家是祸不是福呐!” “这件事情你就别管了,交给哀家解决。” “你也不必再去承乾宫了,注定留不住的孩子看多了,白白挂心。” 太皇太后的语气越说越冷,看向耷拉着脑袋,薄唇抿成一条细线的康熙,心一横,用右手重重拍了一下软榻,一锤定音道: “时候不早了,玄烨你赶紧回乾清宫吧,哀家累了,要休息了,苏麻送皇上出慈宁宫。” 康熙用尽全身的力气,使劲儿用手握着圈椅扶手将太皇太后的话全都听了进去。 正是因为听了进去,他心中的闷意愈发沉重,他有些颓唐地将抓着圈椅扶手的手给松开,慢慢从圈椅上站起来,冲着太皇太后俯身行了一礼后,就转身脚步虚浮地往外走。 跟在身后的梁九功担忧地瞧了康熙一眼,也忙抬腿跟上,心中忍不住连连摇头叹气,这一天天的尽是些会坏人心情的破事! 苏麻喇姑转头瞧了一眼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太皇太后,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匆匆往自己居住的耳房快步走去,而后抱着一件厚实的玄青色大氅朝外走。 戌时三刻,康熙从承乾宫来慈宁宫时,青石板宫道上的积雪才堪堪到他脚踝处,如今积雪又往上落了厚厚一层,险些都要埋到他的小腿肚了。 夜间的空气冷的很,跟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仿佛鼻涕都要被寒风给吹出来了。 苏麻喇姑抱着一件厚实的玄青色大氅快步追出来后,远远瞧见康熙和梁九功主仆二人正准备抬腿走出慈宁门呢,她忙抱着怀里的大氅急步往前走,出声喊道: “万岁爷,等一等。” 主仆二人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女声就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瞅。 苏麻喇姑和桂嬷嬷两个人都是当年跟着太皇太后从大草原上来的陪嫁婢女,如今也已经年逾七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长寿中的长寿了。 苏麻喇姑抱着大氅快步来到康熙面前,连大气都没怎么喘,她捏着肩部的位置将厚实的大氅给抖开,边往康熙身上披,边无奈地叹气道: “万岁爷,老奴知道您心里头不好受,但这世间父母与孩子都是讲求缘分的,您莫要觉得主子心狠,长痛不如短痛,小公主活着也是白白遭罪的,早早去了才是享福呢,兴许她下一次投胎能是个健康的全乎人呢。” 康熙的两只大手都冻僵了,厚实的大氅披在他身上,康熙瞬间觉得暖和了不少,他低头借着头顶上方昏黄的宫灯瞅着身上的大氅,发现这是苏麻喇姑亲手做的。 苏麻喇姑的手很巧,当时大清刚刚建立,朝服、冠帽都是她做的,可以说是大清国手了。 “姑姑不用担忧”,康熙苦笑道,“朕不是好赖不分之人,朕知道皇玛嬷无论做什么都是为朕好。” “朕只是,只是觉得以前朕经常死孩子,每个孩子出生后都是绞尽脑汁地想究竟该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孩子给保住,哪成想现在竟然得纠结要不要把最小的孩子给解决了,这样的反差让朕心里头闷闷的。” 苏麻喇姑听到康熙瓮声瓮气的话,捏着他大氅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她又勾动几下手指就将康熙大氅上面的暗扣给一一系好了。 她用苍老的手拍了拍落在康熙肩头上的雪,笑着温声开导道: “皇上莫要多虑了,您早些回乾清宫中洗漱一番,安心睡一觉,儿孙自有儿孙福,有的事情不是您想要它按照什么路子发展就按照什么路子走的。” “主子比您多活了几十年呢,有些时候您决定不了的事情听她老人家的准没错,夜深了,皇上赶紧回乾清宫里歇息吧。” 康熙的长睫毛颤了颤,抿着薄唇沉默地点了点头,就带着梁九功转身沿着青石板宫道往东边的乾清宫去了。 苏麻喇姑站在慈宁门处,眯着眼睛,瞧见夜里的寒风将康熙身上的大氅像是一面黑旗般吹的上下翻动,等主仆二人的身影一点点融进漆黑的夜色完全瞧不见时,她又往东六宫的方向上看了一眼,转身喊来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一番。 小太监听到苏麻喇姑的吩咐后,当即瞪大了眼睛,随后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就转身顶着头顶上的鹅毛大雪往东六宫的方向快步赶去了。 …… 宵禁的时刻早已过去了,今夜天气寒冷又下着大雪,宫外的街道上连去医馆找大夫看病的人都没有。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整个京城蒙上了一层寂寥的白。 京郊一处破败的求子观音庙里,七、八个乞丐聚在一起,围着正中间的一堆火,盘腿坐在地上,边闲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架在火堆上的一只烤兔子。 坐在正中央,地位看起来最高,年龄大约十七、八岁的肥乞丐不时转动几下拿在手里的枯树枝,枯树枝上插的肥兔子随着肥乞丐的动作也跟着上下左右的转圈,没一会儿,兔子里面的肥油就被火苗给逼了出来,烤的滋滋冒油,一旁的其余乞丐一个劲儿的吞咽口水。 外面飘着大雪,观音庙两边墙上的木窗子都是用白纸糊的,凛冽的寒风把窗户纸给吹破,破开口子的窗户纸在寒风中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对于旁人来说,这个无人问津的破庙显然条件差的很,但对这些常年吃不饱、整日居无定所的乞丐们来说,深冬里头顶上面有片遮风挡雨的瓦片,半夜里还能吃到肥美的烤兔子,一群人挤在一起倒是暖和的紧。 一刻多钟后,等乞丐们将烤的香喷喷的肥兔子分食完毕,全都像是没有骨头般懒洋洋地靠在一起,围着火堆继续说着荤段子。 吃的满嘴油光的肥乞丐,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补丁衣服盘腿坐在菩萨泥塑的右脚处,右手捏着一根极细的小木棍优哉游哉地剔着自己黄色的牙缝。 这时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小乞丐眼珠子转了转,就凑到肥乞丐身旁,讨好地笑道: “肥哥,你这兔子是哪来的?看着不像是野地里的反而像是家养的兔子啊。” 听到小乞丐这话,围着火堆坐在一块的乞丐们也全都支棱起了耳朵,转头看向了坐在菩萨脚边的肥乞丐。 肥乞丐“噗”的一口将从牙缝里剔掉的肉丝吐在地上。 一只棕色的大老鼠也不怕人,忙嚣张地从墙边的枯草堆里“吱吱吱”地甩着细长的尾巴跑了出来,低头咬起肥乞丐吐在地上的肉丝就想调头往枯草堆里跑。 哪成想还没它等转身跑走呢,大老鼠就被尖嘴猴腮的小乞丐捏着尾巴提溜了起来,照着它的头轻轻一拧,老鼠脖子就断掉了。 小乞丐把死老鼠扔在地上,指着老鼠尸体咧嘴笑道: “哎呦,这破庙里的老鼠,胆子实在是忒肥了,咱们有火有人的它也敢跑出来找死,刚好给咱哥几个待会儿加个夜宵。” 若是早些时候肥乞丐怕是也会馋这一嘴老鼠肉的,但如今他找到了一个长期饭票,除了鸡鸭鱼肉能让他瞧一眼,这老鼠他轻飘飘的看一眼,就没胃口的将头给转到了别的地方。 围在火堆上的其他乞丐,瞧见肥乞丐对死老鼠不屑一顾的样子,心中也都有了各自思量,纷纷离开火堆学着尖嘴猴腮小乞丐的样子聚在肥乞丐周围,满脸好奇地七嘴八舌询问道: “肥哥,肥哥,你这些天怎么日日都能乞讨到荤菜啊,你究竟是怎么填饱肚子的啊?” “对啊,对啊,肥哥现在真的是肥哥了,换身干净冬袍就像那地主家的胖儿子一样!” 瞧着身旁的一群半大乞丐羡慕不已地瞅着他,肥乞丐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他将两只手放在身后,撑着冰冷的地面,往上挑着眉头询问道: “怎么,你们也想要富贵?” 蹲在他旁边尖嘴猴腮的小乞丐忙将地上的死老鼠往肥乞丐面前又送了送,讨好之意十分明显。 “咦——哥富贵了,以后莫要拿这恶心玩意儿往哥面前送。” 肥乞丐伸出右手捂着自己的鼻子,十分嫌弃地说道。 “是,这死老鼠咋能配得上肥哥呢!”” 小乞丐见状,忙识相地捏着老鼠尾巴将它丢进了身后的火堆里。 其他几个乞丐扭头看见没一会儿死老鼠就被大火给烧成一块焦炭了,脸上纷纷露出了可惜的神情。 肥乞丐将他们的样子看在眼里,撇嘴嘲笑道: “瞧你们眼皮子浅的,连一只死老鼠都舍不得,哥这儿有个好差事,你们若是干的话,别说富贵了,连娇妻美妾都不在话下!” “肥哥,我早就瞧出来你这些日子身上的威势更重了,你赶紧给我们说说是什么好差事呗,我们发达了也好拿讨来的银子孝敬肥哥啊。” “是啊,肥哥,你赶紧说说吧。” 听到尖嘴猴腮小乞丐拍马屁的话,其余几个乞丐也忙开始给肥乞丐捏肩捶背的讨好。 吃饱喝足的肥乞丐懒洋洋地享受完小乞丐们的伺候后,才伸手指着旁边的送子观音道: “想要和哥一样顿顿有肉吃,你们明个儿就去给我宣传一本藩金书局新出的志怪话本。” “肥哥,啥志怪话本能让我们吃饱肚子啊?” 年龄最小约莫六、七岁的小乞丐不解又憧憬地询问道。 肥乞丐用手抹掉嘴上的油,将油乎乎的手往小乞丐干瘦的腮帮子上捏了一把,咧嘴笑道: “那话本讲的是一个田家三郎和他嫡亲表妹冬娘子求子的故事,这一男一女啊,多年怀不了孩子,不寻思着走正道,向着这正经的送子观音求子”,肥乞丐抬手指着已经褪色的菩萨泥塑讥讽笑道,“他们反而还在鬼节跑到鬼王庙里求子,鬼节时求的子,十月底孩子就生出来了,猫三狗四,明眼人都知道这怀的肯定不是十月出娘胎的孩子呀,但这田家三郎和冬娘子偏偏不信邪,非要生啊……” 红彤彤的火苗迎风摇曳。 晴嫣这个经历过后世大娱乐熏陶的人,还能沉浸在志怪话本里描述的画面,看的险些不能自拔呢。 日常忙碌就是为了找到下一顿可以果腹的食物,基本上没有怎么听过书的小乞丐们在这个寒冷的大风雪夜,围着火堆坐在四处漏风的破庙里,听着肥乞丐抑扬顿挫,宛如说书先生般将情节跌宕起伏的鬼故事娓娓道来,都不由有些痴了。 …… 承乾宫正殿里,刚刚生产完身子还很虚弱的大佟佳氏躺在已经收拾干净的产房里,哭累了就睡,睡醒了就接着哭。 哭——疼爱她的姑姑慈和皇太后红颜薄命。 哭——青梅竹马的皇帝表哥是个花心薄情汉。 哭——她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健康小阿哥被人给换成了一个小怪物。 沙哑的哭声响彻在整个正殿里。 原本大宫女和接生嬷嬷们还劝大佟佳氏要好好做月子,不能仗着万岁爷不在承乾宫里就对万岁爷大不敬。 但是大佟佳氏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哑着嗓子怒吼道: “本宫的额娘和嫡亲弟弟都被一杯鸩|酒送了命!本宫的阿玛年事已高还被太皇太后赶到了天寒地冻的盛京过活!本宫的儿子也被你们这群胆大包天的狗奴才给偷偷调包了!本宫早就不想活了,有本事你们让皇上和太皇太后也给本宫送一杯鸩|酒!” 听到大佟佳氏这话,众人都无语地嘴角抽了抽。 这不就像是汉高祖刘邦的戚夫人捣着米还要凄凄惨惨地吟唱戳吕后心窝子的歌。 自己变着法的作死,谁能拦得了啊! 住在后院主殿的小佟佳氏听到长姐在前院里做出来的种种作死举动,脸上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盘腿坐在蒲团上,自顾自地抄写着为她儿子胤祚祈福的佛经。 承乾宫的宫人们瞧见小佟佳氏身为主子都不管束她的长姐,那么他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更没法管束了,每当大佟佳氏变着法子、翻来覆去地怒骂那几句话时,宫女、太监和嬷嬷们皆装作一副眼瞎、耳聋的作态,各做各的事情。 这场大雪连着下了三日。 各宫的娘娘、小主们听到了大佟佳氏生产的消息,也听说大佟佳氏生出来了一个哭声像小猫崽子般弱声弱气的小公主,但偏偏看不到小公主被宫人给抱出来。 各宫的娘娘和小主们都在心中猜测着,安妃李氏一个与慈和皇太后没有一丁点儿关系的人都能生出来一个长得极像慈和皇太后的五公主——温宪。 大佟佳氏作为慈和皇太后的嫡亲侄女,且侄女肖姑,莫不是大佟佳氏所出的八公主长得更像她的嫡亲皇玛嬷? 皇上心疼八公主特意让她养在承乾宫里?大、小佟佳氏难不成未来还会借着八公主重新恢复位份吗? 住在永和宫中的端嫔董氏,早年间是有过一个女儿的,可惜没能活过两周岁就夭折了。 董氏是永和宫的主位娘娘,她与大、小佟佳氏只有一墙之隔。 在大佟佳氏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后,董氏就琢磨着等到大佟佳氏的孩子落地,她该怎么谋划才能把大佟贵人的孩子给抱到膝下抚养。 收到大佟佳氏分娩的消息时,董氏特意顶着鹅毛大雪让宫人搬了把梯子架在墙头上让宫人踩着梯子观察隔壁承乾宫前院的情况。 哪成想宫人们不但瞧见皇上亲自来看大佟佳氏的画面,连着几日都能听到承乾宫里传出来的哭声,以及隐隐约约“黑色胎记”、“怪物”的字眼。 董氏将这些话在心里头琢磨了几日,联想到很可能这大佟佳氏的运气也不好,同她庶妹小佟佳氏一样都是没福分之人。 小佟贵人生出来了一个天生手残的六阿哥,八成这大佟贵人又生出来了一个天生残疾的八公主。 回过神来的董氏就歇了抱养大佟佳氏孩子的心思。 哪成想第四日,董氏就听到站在梯子上偷偷摸摸观察承乾宫前院的小太监禀报,说承乾宫里的小公主夭折了。 “八公主真的早夭了吗?这可是只活了四天啊!” 端嫔被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给惊到了,下意识的将手给放在了心口的位置上,宫里头都好些年没有出现夭折的孩子了,这大佟佳氏的孩子未免也太短命了吧! 站在梯子上冻得手、鼻子、脸、耳朵皆是红彤彤的小太监肯定地点头道: “娘娘,奴才看的真真的,辰时三刻天色刚刚蒙蒙亮时,承乾宫的小太监们就抬着一口小小的棺材从正殿里出来了,然后紧跟着正殿里就传出来了嚎啕大哭声。” “奴才听着里面像是有大佟贵人的哭声,大佟贵人边哭边吼道,万岁爷对不住她,她要把什么玉给摔碎了,来生不要嫁给万岁爷。” “风刮的太大了,奴才听了好久都听不太真切,但是那小棺材里确实盛的是小婴儿没错。” “行,本宫知道了,你下去领银子吧。把梯子给搬到库房里,不用再往隔壁看了,这种事情就装作咱们不知道。” 端嫔咬着下唇,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地摆手道。 小太监听到“领银子”三个字,被寒风给吹得发红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喜色,忙高兴地冲着端嫔俯身,随后就喜悦不已地跑去找董氏的大宫女领赏银了。 “万岁爷,一刻钟前太皇太后的人传来消息说,承乾宫的小公主去了,她的身子骨实在是太弱了,接生嬷嬷们还没有来得及下手,小公主就先一步去长生天里享福了……” 听到梁九功的话,坐在御案旁,握着朱笔低头批折子的康熙右手瞬间顿住了,摊开的奏折上面也跟着落下了一个殷红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