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幕:这还真聊起来了?】
【弹幕:哈哈哈两人不会认识吧?】
【弹幕:别说,还真有可能!】
【弹幕:???】
直播观众只是开玩笑,谁也没想到他们实际上已经点出了事情的真相。
画面中,喻越仔细打量眼前的身影,终于从那颇为嚣张和逞能的身姿形态中确认,他就是苟柱没跑儿。
喻越的脸色一变再变,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昔日的队友,更没想到这位昔日队友即便成了通体漆黑的怪物,个人特色也还是这样鲜明。
不过,既然知道眼前的人就是苟柱,喻越就更知道该怎么跟他沟通了。
“我没说你骗人,我的意思是,刚才我到上面看过了,你们吃的食物都是些发烂发臭的东西,不仅味道不好,看起来还很不健康,最上层的人都快撑死啦!”
喻越说这话,并不完全是为了吓唬苟柱。就从他刚才看到的情况来推断,越是往上的怪物们吃得越胖,最上层的怪物就算是没撑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苟柱虽然喜欢逞能,却是一个相当胆小的人,他心想着这样说,或许能让苟柱清醒过来。
果然,苟柱听到这话,登时张大嘴愣住了,下意识往头顶看了一眼。接着,他那张大黑脸上两颗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
就在喻越以为他已经听懂的时候,却见他双眼猛然瞪大,拼命摇头,像是完全没听见喻越说的话那样,重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上面的人吃的都是一些腐肉、烂肉,整个人都快胖得变成球了,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你可千万别再吃那些东西了。”
喻越一字一顿地大声说,崽崽也在旁边拼命点头,示意自己也看见了。
“我们一起想办法逃出去,好不好?”喻越又问。
黑暗中,已经变黑的苟柱陷入了沉默,他漆黑瘦削的身体起伏着,像是在消化喻越的话。
就在他们两人陷入沉默的时候,距离他们头顶数十米高处,似乎有一只黑色怪物醒来了。他们先是听到桌椅移动的声音和庞大身躯挪动的声音,接着又听到“嘎吱嘎吱”嚼碎腐肉和骨头的声音。那怪物吃得太猛,鼻腔和喉管中,时不时还传出可怕的“呼噜噜”声。
“嗝儿。”随着楼上怪物的一个饱嗝,一阵腐肉的气息从两人头顶上方飘落。
片刻后,头顶响起那只怪物如雷的鼾声。
从醒来,到狼吞虎咽地进餐,再到睡去,竟然只花了不到几分钟。
只要是个正常人就能看出这不对劲。这样的生活可并不像苟柱刚才所说的,“等醒来,你在梦里想要什么,这里就都有了”。
喻越抬着头,用坚定的眼神看苟柱,希望他能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形有多可怕。
又或者是出现求生的意识,激活两人之间的协助支线。
只见苟柱忽然抬起了头。
喻越心中一动,正惊喜地等待着苟柱说点什么,却听见他道:“哼!怎么可能,神明一定会罩着我的,上面那个人一定就是因为心不诚,不肯相信神明才会醒不过来!你这种不相信神明的人,还是赶紧离我远点好!走走走!别在我耳边说这些烦人的话!”
说着,苟柱像是要逃避什么那样,急匆匆就转头回到房间里,任凭喻越怎么叫也不出来了。
只留下喻越在原地目瞪口呆。
【弹幕: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是个玩家吧?现当代还有思路这么清奇的玩家呢?上面那些怪物变成这样是因为心不诚——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犯了?】
【弹幕:我觉得吧,他好像听明白了,就是比较自欺欺人?】【弹幕:换个角度想吧,如果是你们被困在这个地方,出去就会死,不吃也会死,你们也会选择吃东西的吧……】
【弹幕:如果有足够能防身的道具就能逃出去了。】
【弹幕:但是对面那座城里都是喜欢杀戮的怪物,出去也是死啊?】
【弹幕:别说了,你们这么说起来这个副本没活路了!】
喻越这边遇到瓶颈,直播观众们一起替他着急。
只见喻越走到距离大门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蹙眉沉思。
的确,他并不是不能做一套防护服试着逃出去,但他不能肯定接下来要面对的那座“恶魔城”是什么样的,到时候还能否全身而退。
为了最大程度的安全,他最好是能让苟柱恢复理智,然后尽可能多地让这座蜂巢里的玩家恢复意识。大家一起往外闯,才是最有可能一起存活的。
可是饥饿感已经越来越重,苟柱眼看着说不通,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喻越还在思考,崽崽却已从半空中飞落下来,垂着蛋蛋脑袋,伸出小手不断抚摸着他变成黑色的指尖,发出十分心疼的“哼唧哼唧”的声音。这么摸了一会儿,又猛然转过身去,翅膀拼命抖动——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他见崽崽这样,一下子把饥饿感抛到脑后,伸手揪了揪崽崽的尾翼:“怎么了?”
崽崽背对着他生闷气。
这可爱的小动作惹得喻越忍俊不禁,不过他很快收起笑意。从先前崽崽猛然打翻小摇篮开始,他就觉察到崽崽的小脾气变得比之前大了一些。
难道也是被本体影响?
想到崽崽的本体是沉入到亡灵之乡的创世神,喻越的心不免紧了紧。
他伸手将崽崽捞过来揉了两下:“好啦,别担心,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哼哼哼!”崽崽小手一弹,指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发出抗议,像是在指责他不该随便把自己送入那么危险的境地。
“可是我想找到你,不管多困难,都想找到你。”喻越拍了拍崽崽的脑袋,站了起来。
眼看着崽崽看起来更加低落,又生气又难过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作为被创造出来的生灵,也是需要独立的,不然创世神怎么能放心呢?”
这一回,崽崽“哼”了一声,总算没有再说话。但还是飞到喻越身后,像个小守护神那样。
喻越嘴角动了动。
刚才和崽崽的这段对话,倒是给他打开了新的思路。
创世书中说,人们恐惧死亡,所以创世神创造了很多美好的世界。喻越原本还不理解这句话,现在却理解了——正是因为死亡后的这个世界过分可怕,人们被恐惧以及其他各种本性中的欲望驱使,深陷其中,所以创世神才会创造出美好的世界与之抗衡。
“喂!”喻越再次对着阳台内喊道,“我吃过很多比你吃过更好的东西,见过比这里好看得多的风景,还有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你为什么要让自己撑死在这个地方呢?”
“我现在这样很好,用不着你替我操心!”苟柱在里面大声喊叫,“别说得好像你知道一切似的,你说上面的人会撑死,我还说上面的人正在享福呢!”
【弹幕:我气笑了。干什么要和这种人沟通?】
【弹幕:别生气,虽然沟通不成功,但是还是获得了很多攻略方向的。】
果然,画面中的喻越已经被苟柱这句话提醒,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决定再往上面闯一闯,看看在上面还能不能找到新线索。
因为时间紧急,他做下决定——如果不能在一个小时内突破,他就自己离开,宁可去更危险的地方,也不能耗死在这里。
“再陪我上去看看,好吗?这次我保证不飞太高。”喻越轻声问崽崽。
崽崽闷不吭声,气鼓鼓地沉默了半天,终于还是同意了开展这场大冒险。它翅膀展开,有力的胳膊从喻越腰间缠过,又扯着他两边胳膊,带着喻越稳稳地、缓缓地飞起。
这一次,喻越很干脆地忽略了不听劝的苟柱,而是越过金碧辉煌的阳台,想看看上面几间屋子里是否还有能够沟通的玩家。
经过两三个窗口,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活动的黑色影子,便低声呼唤。但非常奇怪,那黑影就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那样,只是转过头对他咆哮。
崽崽生怕喻越受伤,很干脆地远离了那个窗口,继续寻找其他活动的怪物。然而,没过多久喻越就发现,那些醒着的黑影和刚才那只怪物一样,不论怎么叫唤,都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就仿佛他们之间隔了一道隐形的墙壁,阻拦住了他们对话的能力。
在这整个蜂巢中,似乎只有苟柱能够和他对话——这个情况也太奇怪了。
喻越一再沟通失败之后,终于决定放弃。
再次回到地面,喻越试着将这个信息告诉苟柱,告诉他其他人看起来都已经变成了无法沟通的怪物,但是他还保有人性,希望他能够清醒过来。但苟柱哪怕已经吓得要死,还是死活都不肯“相信”他说的话。
“别说了,什么怪物?人怎么可能变成怪物?我也不是怪物!只要不是亲眼见到,我都不会相信的!”
“就算是吃胖了,那也是正常的,神明就是想要把我们养胖啊!”
这人还是像之前那样不乐于沟通、热衷于掩耳盗铃,麻痹自我。
这些离谱的发言,听得喻越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弹幕:不会吧,都和他说了严重性了还是醒不过来?】
【弹幕:自己骗自己,温水煮青蛙呀。】
【弹幕:这是被吓疯了吧?】
“走。”画面中,听到苟柱驳斥的喻越却没有轻易放弃,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新的线索。
既然苟柱想要“亲眼看到”,而他也想要知道最上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确实可以在这方面进行尝试。
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打算带着崽崽去冒险。
他捧着崽崽走到一边,一边打开自己的工具箱寻找合适的工具,一边低声道:“我真的不会乱来的。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还能做些什么,好不好?”
崽崽不说话,发着光闷不吭声飞在一旁,只有时不时抖动的翅膀尖,流露出它内心一丁点好奇的心情。
喻越余光瞥见,想起床上的透镜,心里就有了主意。
接着,他便埋头便制作起来。由于这里是他熟悉的小院子,他投入工作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是一坐下来就开工了。
他的神情变得非常专注,手指灵巧,手腕力气很大。他从召唤出的一堆材料里挑挑拣拣,又用工具不断切割拼装。不出十分钟,他手中的一个铁皮外壳就慢慢成形。他在铁皮壳内放入能源石碎块,又在两个空洞中嵌入两枚透镜,劣等能源石在内部发出光芒,穿过透镜看去,衬得一对透镜就像一双晶亮的眼睛。
喻越又将具有记忆画面功能的感光石嵌入在铁皮蛋崽的身体里。
在这个过程中,饥饿的感觉也从他身上消失,他整个人越来越清醒。
……
一只小小的崽崽模样的蛋形机器就这样慢慢诞生,崽崽也从一开始的不动声色,到后来好奇地凑近,十足地被吸引了。
【弹幕:这是做啥?还要再做只宠物出来?】
【弹幕:啊啊啊人家在努力通关,小弟弟为什么还在哄崽?】
【弹幕:有可能是通关哄崽两不误?】
【弹幕:哈哈哈没毛病。】
只听在崽崽一声好奇的“呜哦”声中,那只铁皮蛋崽忽然展开锋利的羽翼,缓缓扇动着向天上飞去。
崽崽见到这位“小伙伴”,万分兴奋地凑上去陪着“它”飞了一会儿,等上升到相当高的高度、喻越在下面担心呼唤时,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它和喻越一起仰着脑袋,看着铁皮蛋崽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几乎要消失在半空中。
眼看着铁皮蛋崽快要进入云层。
只听又是一声巨响。
天上乌云骤然密集,四条巨大的章鱼触须猛然从蜂巢顶端炸出,遮住了他们了的头顶,蛋崽和它的触须比起来,简直就像是面对大象鼻子的小蚂蚁——铁皮蛋崽几乎是一瞬间就被章鱼用足腕狠狠缠住。
又粗又黑且低落粘液的足腕盘旋在塔顶,互相纠缠扭动。
喻越一颗心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直到蛋崽的身影再度出现,他才放下心来。只见它锋利的羽翼如刀片一般,刮开了那层章鱼足,接着它的翅膀停止挥舞,就像一颗小炸弹那样从半空跌落。
虽然这也是喻越意料之中的事,但他还是抱着崽崽退到院墙边,直到那只铁皮崽崽的翅膀再次挥舞,慢慢悬停在他们面前。
“好了,”喻越对十分兴奋的崽崽道,“它应该‘看’到上面有什么了。”
崽崽挣脱出来,好奇地飞过去看着铁皮崽崽眼睛里的东西。
也不知它看到了什么,翅膀猛地一颤,接着一扭头就扑进了喻越怀中:“呜呜!”
片刻后,它又意识到自己这撒娇显得过于柔弱,忙又一个猛子回头,做出一副要和铁皮崽崽里的东西拼个死活的模样冲了上去。
喻越忙一把将它拖回来,自己走上前,往铁皮崽崽无辜的双眼里看去。
下一秒,他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