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这和我“现实世界”里有一次发烧昏睡的感觉很像,我差点以为我被席巴干掉了,所以回到了“现实世界”。
[警觉:3级]
视野里出现的文字提醒我,“异世界转生游戏之全职猎人副本”欢迎我重新上线。
昏过去之前与席巴的正面交锋,不,具体来说是我单方面的无效攻击,竟然使我因祸得福,把[警觉]从2级升到了3级,并不是一无所获,我要恭喜我自己。
恭喜恭喜,虽然其他技能等级没有变化,好吧,做人不能太贪心。
技能等级如此难升,参照一下我目前最高等级的技能[咬紧牙关:9级],我怀疑技能等级的上限很可能是10级。
因为[咬紧牙关]这个技能的含义,与疼痛等级挺像,而比较公认的疼痛分级最高是10级,故以此类推。
不过这是我个人猜想,仅供参考。
以我在“现实世界”看同人文的阅历,我知道有一种类型是主角死了以后,会继续转生到同一世界的另一个角色身体里。这种类型将具有大量的可操作空间和自由度,很适合作为爽文配置,那我就能够借此否极泰来,轻松登顶。好逸恶劳的我不禁心存妄想,确认除天花板以外的场景。
于是我看到了我最不想看到的角色:伊路米·揍敌客。
他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没有看放在膝盖上的书,一双无机质的黑色猫眼,凝视着我。
“你醒了,姐姐。”他礼貌地说。
“……”我就知道我不会有那么好运。
哦,欢迎玩家“默尔丝·揍敌客”继续体验揍敌客路线,请尽情享受……
享受什么?
社畜的有限燃料已经燃尽,社畜累了,社畜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想。
仇恨?
哦,如果伊路米是个可以随便杀的普通npc,我敢说他的坟头草早就七尺高了,我还会在他坟头开party,蹦迪庆祝。
他是谁?他是职业杀手界的一颗新星,智力超群,实力一流,连我都看得出他过人的天赋。
我是谁?一个陪练,头脑不好,天赋也不怎么样,性格软弱,容易退缩。
关键是他们揍敌客免疫毒素,想越级暗算给他投毒也不行。
“……”自知无能为力的时候,仇恨是件挺没意义的事情。
我不是酷拉皮卡,伊路米不是库洛洛,我们之间的仇恨不是惨无人道的“灭族”。
我不过是失去了一只鹰……是的,不过是一只鹰,一个宠物而已。
为了一个宠物,我就要杀一个“人”吗?
是我……太冲动了。
我不会感到愤怒了,伊路米就是个按照原著设定行动的剧情用npc,不值得浪费感情。
他罪不至死,但我不会原谅他,绝不。
从床上坐起身,脖子上缺少的重量,令我立刻摸向胸口,“……”
我的哨子,我的哨子不在了!
“要哨子吗?”伊路米抬手指向床头的柜子,“在这里。”
他抬起手的瞬间,我几乎是抢夺般地迅速抓起放在柜子上的哨子,握在拳头里,由于太过用力,哨子不规则的边缘硌得我有点疼。
可是,这个哨子,好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鹰已经死了。
“我没有碰。”伊路米看见我稍显激动的行为,解释道,“我知道姐姐不喜欢被人碰哨子。”
呵,你还知道我最喜欢我养的鹰,但你照样杀了它,你这个人渣!
话虽如此,整个世界目前恐怕只有我认为他是人渣。
他五官柔和,皮肤很白,一点不凶神恶煞或者猥琐粗鄙,又黑又大的猫眼因为无神,显得他这个小孩有点呆而无害。
而且他总是坐得端端正正,规规矩矩,一看就是个很乖很听话,教养优良的小孩。
“……”我不禁想起揍敌客家的礼仪课。
出生平民的我,礼仪半点没有,跷二郎腿,抖腿之类的习惯是我的老毛病了。
“现实世界”里长期伏案工作,我坐着还会习惯性驼背。
幸好我是小孩,一开始有这些坏习惯也不会令人起疑。
尽管揍敌客家的礼仪课教的内容称不上繁文缛节,还很普通,比如走路要昂首挺胸,坐姿要笔挺,吃饭不要发出声响之类的,很简单,都是些小细节,但我维持多年的坏习惯哪能这么快改掉,为此我不知受了多少惩罚,才纠正了过来。
尤其是握筷子的习惯,“现实世界”里我从来没用过正确的姿势。
我和我的家人都觉得只要能夹稳菜,姿势正不正确无所谓。
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嘛。
可惜揍敌客不这么想,他们列出来的每一条家教,我必须全部遵守。
你们做职业杀手的咋还讲究这些虚的?!
不如多花点工夫在职业技能上。
……真麻烦!
话又说回来,不知道伊路米是什么时候坐在这里的,待了多久,做了什么。他不是个三观正常的小孩,稍微想想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是得到妈妈和爸爸的准许,才进来姐姐房间的。”他合上膝盖上放的书,说道,“为了完成‘与姐姐和好’的任务,我会努力的。”
啧,“任务”这用词,你也太直白了吧!诚实得令人感动。
我觉得他那本书就是个摆设,因为我看到封面上的书名是《爱的教育》。
别吧,伊路米,不要这样,这不符合你的人设,你是不是想笑死我,好让我早点结束这款“异世界转生游戏”?
我觉得还是《解体新书》这种特殊专业书籍更适合你。
“恩,我是长得比较像妈妈的。从昨天的表现来看,姐姐确实更像爸爸呢,稍微把我吓到了。”伊路米盯着我的脸,语气毫无起伏,所谓“吓到了”的称述听起来格外的虚假,“对不起,姐姐。我是真的好好自我反省过了。虽然不是很能理解姐姐的心情……我以为姐姐只是会不太高兴。姐姐那么生气,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反正他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了,鹰死不能复生,他做的是不可挽回的事情。
“反省的期间,排除掉已经被姐姐否定的‘赔偿金’选项,我准备好了几个解决方案。比如……”伊路米说,“一只和姐姐的鹰长得差不多的鹰,或者,换成其他模样的,更漂亮的鹰也没问题,用这个作为赔偿可以吗?”
“……”我不是很想回答他。
“再或者,姐姐想要换其他种类的生物来当宠物?”伊路米认真地保证,“什么都行,我会尽力去拜托妈妈和爸爸的。”
“……”对哦,他是个小孩,买宠物这种“大事”,他一个人做不了主,只能向我提前口头许诺。
他一本正经地说明他的解决方案,态度确实很认真,很有诚意,但就是令我感到不快——因为他没有一丁点愧疚。
这些所谓的解决方案,和直接给我赔偿金了事没有本质的区别。
有些伤害之所以能被原谅,是因为施暴者的真心忏悔,不断赎罪。
至于伊路米,根据他的角色设定,我认为“忏悔”和“赎罪”属于大大超出他理解范围的概念,不必对他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解决方案”这个词用得十分准确,他向我口头道歉,提出物质补偿,一套标准的流程下来,就是为了解决出现的问题,像个处理民事纠纷的律师,公事公办。
他是如此冷静又理智,我认为报复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他也实实在在地体会到“失去重要之物的痛苦”,这样他才可能理解我的部分感受。
但我很难想象他感受到痛苦时会是什么样子。
伊路米的心也会流血吗?
伊路米的心也会疼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