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不留寒,我呼出一口凉气,回望西方,我心爱的人,正在庐舍守候。
每到思念难忍,便不断回想昔年之事,楚地之事。她并不算绝色,偶尔柔顺,却掩不了眉眼间时常透露出刚毅,不慕权位,却能勇毅于追逐所爱。年幼的相遇并不能成为我倾心的全部,否则何至于曾努力做到放过却最终爱莫能弃。她并非姨母那样顾全大局忍耐非常的弄权者,亦不是桇夫人那般随势而为认命者,做不了姜夫人那般魅色侍君,亦不会如赵姬庶母那般为爱求全将自己贬低入尘土。我生平见过的女子,只她一样,惹我心动。
“赵百夫,军粮已盘点完毕,可要去督察?”
待察完粮草,又有操练盘点。这些正夫都是从陶地附近征上来,其中好几人也是有些浅薄交情在,我并不算好相与之人,过往以权谋揣度服下士,今日却得了他们拥护的情分。待生者一同荣归,彼此便是换过命的兄弟,我同阿郑更能在陶地扎根生活。
长官发下之奖赏,我皆拿去贷买酒水。酉季和姚仲是陶地一起征召过来的,父母亲眷皆住在巷头巷尾,平日里也来拜访过我,故二人于我稍显亲厚。
“午后便起营,你二人核查府库,莫有遗漏车甲。”我召来二人,各自赏赐一壶浊酒,行军中检漏这一项便是交给他二人。
天将入夏,我再一次遥望西方。迁徙申国,又将离她那样遥远,回去的时刻又要那样长,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晋之克曹,直逼楚境。成王退其围齐之兵回国,另遣使者说秦,旌长已下调令回师,我心中惋惜晋未得秦齐之助,也难掩即将见到阿郑的欣喜,在举卒欢庆的师旅中多了一丝落寞。而这调令不过七日,便改为重围申地。楚国,终将成为晋、秦、齐三国,连同其诸附属国的囊中之物。
“此事说来是楚国不仗义,秦侯受宋君所托与楚讲和,竟连遭三拒。楚畏惧秦、齐,却拿小国做烹,便是天子在此也不能答应,更何况我们听从天子号令的秦侯!”军营里流言纷纷。
说起这次回援,竟无一人有怨言,所行之处,皆怨楚多行不义。
我愔然哂之,此役早在阿父处有耳闻,以晋之根基,抗大国如同楚国者,终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若不拖秦、齐下战,晋国即便胜利,经历如此大役,也只能是秦、齐案上待宰羔羊。至于是什么法子将秦、齐拖入战局,却是我不能得知的,但也能恍惚猜测,许是与土地分割相关。宋之地尽数围于楚未决,曹、卫新克,此三地居中原富庶之土,以三地为饵,莫有西陲之秦、东滨之齐莫敢跳之陷阱尔。
秦师已直入申国,与晋有约,克甫而进许,牵制西路,由晋于濮水之阴遇楚大军。我抬起衽袖,细雨飘忽若无,令耳鬓突觉冰冷。不知秦陶的阿郑,是否也受过雨水之苦,只望我晋师得胜,早早与秦划分利益,好教我回家,长久陪伴于她。
犹记,她送别时不舍,泪旋于眼而不得出,我看之不忍。她那日特地早起,粉白黛黑,高梳长发,将行当打理得妥帖,又趁热裹了些蒸饼,舀上蜜浆,才同闵童将我送出陋舍。我只记得此去路远
温热的血雾从裂开的皮肉中迸裂而出,清冽的春寒里咆哮着狂呼的杀意,与人世诀别的悲鸣自卷刃的寒器上吟来,恶念,自心中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