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问桇夫人：“我回到平阳宫住了六年，在大父和大母膝下环绕，即使伯父的妻室是周室女，也不会把子女留在周室六年之久，姑母想来离秦太久，记错情形了吧。”

她似乎没有料到我直接戳破，道：“穆嬴，你就是这般同我回话？”又转而看向晋侯：“君侯，世子宫中只有她一人，便敢如此放肆，若是……那还了得！”

我便见阿欢上前夺过仆妇手中的阿衍，请罪说道：“桇夫人，阿郑身上有孕，若是惹您不快，欢向您赔罪。至于阿郑的表妹……欢亦恳求父侯勿要为欢聘来路不明之人，上次狐女之祸险未成大患，齐女此番又败坏我晋室颜面，欢实不敢再令父亲生忧，阿郑还有两月临盆，父侯何必舍近求远？”

我亦同阿欢一般，从席次上站起走上前请罪。

晋侯没有料到桇夫人发难，自然也没有料到阿欢以情相逼。何况，桇夫人骄夸，以长辈之姿凌人，晋侯若是偏袒，不能责备阿欢，责备我却是可以。

我自然不能令她得逞。

“父侯宠爱夫君，穆嬴心中只有喜悦的，便是不曾听说过的堂妹，接过来做一个媵也是好的，我亦要感谢父侯，同我一起侍奉夫君的是秦女而不是别人，哪里还敢有所推拒。”

“媵？”桇夫人挑眉争道：“你不过是楚国送过来的货物，有何资格让她人居你之下？”

我状作领悟，却也只回晋侯道：“桇夫人言下之意我当不这世子妇，想来秦国也容不下我，便请君侯赐我一条生路，让我回楚国去吧，只是……下一个秦女入晋，可没有我这般好驱逐了。”

桇夫人二嫁之身，在晋侯的三位夫人里面除却国大，难有争席，也就是仗着与我同宗同脉有权置喙，换上秦太子亲女，可就由不得她挑拣了。

欢攥住我的胳膊一紧，似是有话要说，也被我以眼神止住。

晋侯却不放过他，问欢：“你决意如何？”

欢略有停顿，答道：“只怕楚国要笑话我们被秦国插手决断了家事。”

“还不都是……”晋侯方想说什么，见到桇夫人又住了口。

“父侯，穆嬴有言。”我又说，“驱逐穆嬴，恐怕不是大父的本意，阻拦秦女入宫，亦不是穆嬴的本意。此番去楚，见到息夫人，尚且怀念大母，穆嬴也想早去祭奠大母，问问大父之意，总要为世子寻得良女才是。”

晋侯神色稍霁，问：“何时动身？”

“父侯若是心急，穆嬴愿今夜动身。”

欢却同时开口：“总不能让晋嗣诞在外，待诸事定，欢可陪同前往。”

阿衍不失时啼哭，宫室内几番热闹。

我讥道：“一来一去不用三月，便是为你聘得好妇，出身低微的母亲舍下一个孩儿，却能换来无数出身高贵的秦女诞下的孩儿，世子不必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