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远昨日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在听区氏说,伤她之人姓胡名酉,便没再仔细追问,想当然地认为,同名同姓,同样想拐带女子私奔的,都是同一人。
事实却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让他在堂上被薛铭反问得哑口无言。
区氏低低诉说起来这一年与胡酉相识的点点滴滴。
区家小门小户,靠父亲一人做房产经济过活,日子过得比较拮据。
她生而丧母,等她有记忆时,家里便是由继母说了算的。因着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父亲对她并不亲近,而继母对她更是不好,弟妹有样学样。
直接导致她整个人生过得很灰暗,穿不暖吃不饱,十六七岁了,看着跟十四五一般瘦小。
她一直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家时有干不完的活,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迟,吃得比猪差,等到了年纪,再被卖个好价钱,至于谁买走她,不重要,只要给得起钱财就好。
如果亲娘在,是不是她就有人疼有人爱了?
从来没有被人珍视过的女孩子,自然特别容易被一点小恩惠骗走。
她总在街上摆个小摊,卖家里女眷做的绣活。
那男子又温柔又知礼,还是个读书人,在她饿晕的时候买了两个蒸饼将她救醒,会时不时偷偷塞给她吃食,叮嘱她保重。
她深深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读书人都金贵,她一个没娘的孩子,家里又不会给嫁妆,如何配得上他。
因此一直以来,她都很理智,理智地知道自己不该抱有幻想,没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只这唯一的温暖她没有拒绝,他们会时不时见面,谁都闭口不谈感情,只享受片刻宁静。
如此过了快一年。
直到前几天,她偶然早归,听到父亲与继母在议论她的婚事。
她家所在的小巷最东头有个瘸子,卖肉为生,腿脚不好,生得倒是膀大腰圆。
有份杀猪的手艺,家里颇过得去,那瘸子三十大几快四十的年岁,以前是娶过两房媳妇的。但他好喝酒,喝完酒就好打老婆,两个媳妇,都是生生被他打死的。
这一次,瘸子看上了她,给了她那狠心的继母十五两银的聘礼,明言不需要他们出嫁妆,以后也绝不再打人,继母也花言巧语地骗父亲同意了。
区氏万念俱灰,嫁给那样一个人,早晚都得被打死,还不如她直接死了算了。
她奔到城外的浚河边,就想跳河轻生,却又被书生所救,问明缘由,书生沉默许久,想要带她远走高飞。
这如何使得?她所受的教育里,女子私奔是断断不可为的,哪怕她的家人那样对她,她也从未想过。
可那书生却是认真的,第一次认认真真同她禀了姓名来历,没隔几天就来接她,带了准备好的路引和银票,甚至连去哪都想好了,劝着她跟着一起走。
出了城,她后悔了。
接着她被他打了,再之后发生的事,她都不知道,直到在府衙后宅醒来。
现在想想,他只告诉过她的名字,告诉过她他读过哪些书,却对自己家里的事只字不提,她恐怕在内心深处早知道他可能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