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之位轮着坐的太傅袁隗,原本宾客能踏破门槛的袁氏府宅,竟然也开始闭门谢客了。
位高权者尚且如此,其余百官又有谁人敢冒头,除了张钧那种不要命的无畏之徒。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等待着对手失手,至于谁是谁的对手,这个就复杂了。
荀攸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帛书,手举着笔迟迟不能下,实在是不太好说。
“唉,不如先将条件告知公子,再给三条有价值的信息吧。”荀攸叹了气,开始书写。
书写未半,下人突然前来通传,称曹操来访。
“曹孟德?”
这人以前便听说过其名,上次在得鱼居亦见过一面,此人不似袁绍那般夸夸喜谈,心思要更深一些。
而且上一次,曹孟德便表露关系,称他与荀彧有旧,与他攀起了关系,荀攸对其印象倒是不错。
只不过,下一次得鱼居聚会时间未到,他来寻自己是什么事呢?
如今曹操官拜典军校尉,自然怠慢不得。
荀攸立即放下手中笔,前去客厅迎客。
荀攸宅院不大,书房去客厅,不过数十步,一入客厅,便见到了身着湛蓝外衣的曹操,身外又披着一件护心甲,很是威风。
“曹将军,有失远迎,恕罪恕罪!”荀攸一边拱手,一边上前。
曹操并未还礼,反而上前来握住了荀攸之手。
急道:“公达,助我!”
荀攸见曹操面容凝重,神色之间,很是挣扎。
“曹将军如故如此焦虑?”荀攸问。
曹操并未说话,而是凑到荀攸耳边,小声道:“事关重大,需寻一无人之处诉说。”
荀攸眉头一皱,心头竟升起一股好奇,曹操并非无能之辈,何事能令他如此失态?
“那便移步书房吧。”荀攸瞥了茶几一眼,打消了叫人上茶的念头。
两人来到书房,荀攸先是从容的收起案上写到一半的书信,转向曹操。
“曹将军,不知你此来,所谓何事?”
“莫要唤我曹将军,唤我孟德即可。”曹操先改了个口,拉近了官职带来的距离感,“不知公达可知陛下要祭祀一事。”
“祭祀?是祭天,还是祭祖?”荀攸好奇的问道,因为他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此事机密,公达不知,也正常,恐怕如今朝中,知道的人也并不多。”
“那孟德还……”
荀攸显然意外于曹操将此事泄露,毕竟和他们比起来,荀攸是芝麻小官,若是知道的太多,恐怕会惹来许多麻烦。
“无妨,此事你知我知,我寻到你,是因昔日荀文若对我说过一言,‘若在雒阳有惑,可请教荀公达,其智不再我之下’,荀文若之言,我向来谨从。”
荀攸心里盘算着,荀彧多次献计曹操,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而且曹操与刘擎公子那沾亲带故的关系,也听说过一点。
或许也因为如此,荀氏才看好曹操吧,若非刘擎,荀攸以为,族伯荀俭是看不上曹操这个宦党之后的。
荀攸冲曹操做了个请礼,示意他可以说了。
“陛下决计祭祖,此事自美阳之战胜利后,便开始筹谋,如今知道此事的,也仅仅是十常侍,太常,西园军诸校尉,还有冀州刺史王芬。”
“冀州刺史?为何涉及此人?”荀攸奇怪道。
“因为祭祖之地,并非在雒阳,亦非长安,而是河间国乐成县,此地乃刘宏故居,王芬已受命在乐成搭建祭台,此次所祭,乃是陛下追尊之孝仁皇帝刘苌生祭。”
荀攸目光陡然一亮,这个消息,如同一道霹雳,劈开了压在雒阳上头的重重黑云。
虽然曹操说了,目前只有太常、十常侍、西园校尉等涉事之人知晓,但各大势力都蛰伏了,雒阳如此平静,说明他们都在等这件事,显然,此事已人尽皆知。
荀攸突然觉得,与刘擎交换不需要三个消息了,光这一条,足矣!
“孟德既为典军校尉,只需统领兵马配合即可,又因何事焦虑呢?”荀攸直言相问。
“嗐!”曹操一叹气,一咬牙,道:“因为冀州刺史,亦给我来了密信。”
密信两个字,不简单,荀攸心想。
“是何密信?”荀攸配合的问道。
“王芬欲借此机会,行谋逆之事,改立新帝!”
曹操一言,又如另一道霹雳,惊得荀攸说不出话来。
这个王芬,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他因黄巾之乱之后任冀州刺史,到任后,王芬收纳流民,安抚叛乱,治军理政,很快使冀州安定下来。
荀彧甚至也提过此人,说因为他做的太好了,令公子颇为烦恼,因为收不到流民了。
这样一个人,竟然要行废立之事?王芬名声在外是不假,自己有“八厨”美称,朋友自然不少,可是废立之事,岂是他能染指的!
荀攸不用想就知道不靠谱。
“不知孟德何意?”荀攸问。
曹操摇了摇头,“兹事体大,操不敢随意做主,故来请教公达。”
“呵呵~”荀攸突然笑了。
“公达何故发笑?”曹操不解问。
“孟德心中已有抉择,何须问我!”
曹操:“???”
“孟德若有心随王芬行事,便不会将此事告知于我,既已说了,孟德自然不会随之。”荀攸笑着解释道,“孟德所需的,并非抉择,而是信心!”
曹操恍然,看着荀攸,心想此人果然厉害,困惑自己的难题,竟然一语点破,其智果真不在荀文若之下!
“那……”
“孟德如此信任在下,攸只好坦言,依我之见,王芬断难成事,我亦支持孟德选择!”
曹操舒了口气,这一趟,果然没有白来。
这荀攸,得好好结交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