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忘了还有这尊阎罗王在呢。
辛越忙抽出身子,抬头对着娘亲说:“娘亲,女儿见城中大乱,爹爹尚在宫中不知消息,想来安全无虞,但心中只放心不下娘亲,便骑着小红枣来了,路上路上遇着了这位小将军,他带我出城的。”
见此,顾衍微微一挑眉,缓步走上前去,双拳抱礼,客气道:“辛伯母安好,小侄顾衍。”
顾是定国侯府的人?辛夫人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是顾家的大公子,说来也颇令人唏嘘。这两年来,凡出入京中各种雅集宴会的,这位顾大公子就时常有人说起,语气间不乏感叹与艳羡。
辛夫人略打量了两眼跟前的青年,一身银白甲胄,身姿挺拔颀长,神色间也不见倨傲自满,反而沉静淡然,举止有礼,心中暗暗赞了声果然英雄出少年,便也笑道:“顾小将军有礼了,我这女儿被我惯坏了,娇蛮无理,今日幸得小将军相助,阿越,来!谢过顾小将军。”
“啊?”骤然被点到名,辛越愣了一瞬,看着眼前的青年,方才语气柔和却饱含威胁的话语还萦绕在耳边,咬牙福了个礼,“多谢顾小将军相助,来日辛越必将报答您今日的‘恩德’!”
顾衍一脸温和地笑了笑:“无妨,我顾家与辛府世代交好,这本是举手之劳,要说恩德,辛姑娘放在心中便好。”
切,潜台词不就是,你一家都被我绑上了贼船,敢说一个字就等着倒大霉吗!
辛夫人又与顾衍寒暄了几句,无非便是“你祖母可好?母亲可还咳着?世道乱了万要保重身体,不可让长辈担忧”云云,顾衍便以皇命在身不便久留为由告辞了,临走时,还告诉辛夫人自己点了一队护卫护送她们一行人回府。
辛夫人听在耳里更觉心中妥帖不已,等人走后,拉着辛越入了厢房,先细细察看了一番,见只是衣裳有些许勾破,小脸沾了些尘土之外,并没有受伤,心下才松下来,但仍是点着辛越的脑门埋怨道:“你这孩子!怎能一人骑着马就来了,我都听寺里师父说了,城内起了乱子,烧了好几个地方,这般动乱你也敢乱跑!”
辛越却一脸严肃地说:“娘亲,正是因为出了乱子,我才不放心您一人在此,再说了,辛伯有派人跟我来的,只是我骑得太快他们没跟上”
“罢了罢了,下回再遇到事,不可如此鲁莽了,今日幸亏是遇上了顾家大公子,若是碰到了贼人,要为娘怎么办!”辛夫人接过丫环递来的热巾子,细细地擦拭女儿脸上的尘土。
辛越暗暗腹诽,顾家大公子,才是最大的贼人呢!她至今不明白,听众人说起,这顾衍明明家世显赫,深受重用,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为何还会暗地诛杀朝庭官兵呢?
越想越奇怪,那顾大公子凉凉的眼神仿若还萦绕在她身周,她心下一紧,更不敢将这种腌臜秘辛吐露给自家娘亲,便抬了头问道:“娘亲,为何我之前也没听说过这人?”
“你自小便不喜欢跟着我赴宴,如何能知道时下谈得最多的人是谁!”辛夫人白了女儿一眼,“说这顾家大公子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啊?”辛越怀疑自己听错了。
辛夫人却眯着眼睛,娓娓说了起来:“顾家与咱们辛家一直是交好的,我刚成亲时,随你父亲去拜访顾老太君,曾远远见过顾大公子的生母,真真是个神韵娟秀,清辉皎洁的人儿,让人看一眼就难忘”
“等等,顾衍不是顾夫人亲生的?”辛越惊讶得张大嘴巴。
突然被打断,辛夫人瞪了女儿一眼,辛越缩缩脖子不再插话了,她才叹了一声,摇摇头接着说:“不是。他的生母据说是江浙一带的富户,因着侯爷下江浙督修运河时偶然一见,惊为天人,才将她纳成了侧妃。许是上天都妒忌她生得貌美温柔,进了侯府没几年,生下个儿子后就撒手去了。唉”
顿了顿,辛夫人继续说着:“传闻说侯爷对顾大公子的生母极是爱重,她去了之后三日不曾吃喝,悲痛欲绝,连带着连那将将出生的孩子也不管了,这孩子苦啊,没了娘就是没了爹,到顾侯夫人生了嫡子之后这孩子身份越发尴尬起来,在顾家更不得待见了。”
没想到他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突然辛夫人话锋一转,言辞间犀利了起来,:“你说世间之事竟都是造化弄人!想那顾家虽是世袭的王侯之家,子孙却没几个出息的,只领着些虚职撑着门户罢了,同那些真正的王室宗亲怎么比!这一家子啊,如今竟靠这瞧不起眼的庶长子,又活起来了!近年来战事频发,你父亲每每说到啊,都要叹一声时也命也,这顾大公子自打上了战场,便跟那长了几年的青竹似的,自打新帝登基,他爬得一年比一年高,这不,今才几岁啊,不到二十呢,就是圣上身边的红人儿了,谁见了不称一声小将军,大公子!”
听着故事,辛越时而点点头,时而摇摇脑袋,看得辛夫人立时把这娇娇猴儿搂进怀里,像小时那般晃着她说:“阿越,娘亲跟你说,这人你敬着远着便好,别与人提起今日这桩事儿,别人就是问起,你也就说不知道,此子非池中物啊,娘亲怕你这小爆竹,一个不慎,就把自个给炸了。”
辛越听了,心中很是赞同,赶紧点头应了。
如今想来,娘亲简直可以支个摊子给人算命了,辛越从丝丝缕缕的回忆中回过神,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男人,想着,三年前可不就把自个给炸了嘛。
窗外天光大亮,辛越起身往床榻走去,浑身失了力哀哀靠坐在床沿,在这男人已经是前夫的事实上,甜蜜的回忆都扎得人心闷闷疼。
一夜未眠,困意在低落的情绪催化下来得极快,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就绵长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