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这回,是真不要他了。
“放我走吧。”
她的双眼朦胧,其中暗光流转,似有恳求。
“闭嘴,辛越。”他的眼神一厉,染上阴狠炽烈,“不许再说走!”
辛越只执拗地抬头看他。
二人半晌无言。
过后,顾衍敛起了脸上所有的情绪,又变回了那个冷面无情杀伐果断的顾侯爷,他拾起剑,大步往外走去,一字一句地抛给辛越:“三年,我既已把你找了回来,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
脚步一顿,回过头,半张脸蒙在阴影中,“想走,等我死了罢。”
两人这算是不欢而散了吧,情理之中,意料之中。
“混蛋!”她低低骂了一句,眼泪夺眶而出。
知道了他自始至终没有拿自己当叛国贼,没有疑心过自己,不过是为了布局引狸重和大齐的内奸露头,她心有释然解脱。
可那又如何,那些苦痛对她造成的伤害是实质的,她肩上还有他留下的一道剑伤,她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睡不醒的毛病。
老天爷当年没收走她的命,她已然要对生活感恩戴德了,有什么资格伤春悲秋,既然暂时胳膊拧不过大腿,她就安下心来罢。
她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不是一个一味活在过去的人,很快就想开了,虽然心头还萦绕着淡淡愁思,也已经影响不了她。
从房里出来,将烦心事抛在脑后,整个人已焕发了精气神,七拐八绕地探了一圈这个府邸,应是他们来云城时,不便暴露身份临时买下的,但府邸很大,逛得她两脚发酸了才走完。
没有发现什么人,偶有几个洒扫的小厮和丫鬟,见了她也远远避开了。0
锤了锤酸软的大腿,回到小院,红豆早早已经等在了门口,低低一福说道:“夫人,侯爷那边传了话,晚上有客来访,便不能陪您用饭了,您看现在摆饭可好?”
“好。”这一天又是照顾病人,又是激烈的情绪起伏,还逛了大半个府邸,那点儿愁思早被消耗得一干二净了,此时只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快摆吧。”
红豆笑着应了一声,不多时,大大小小十数个菜品就上了桌。
吃饱喝足,辛越摸着肚皮反问了自己一声:“愁个什么劲呢?”
消消食去罢,辛越便站起身,准备去散散。此时天已全黑透了,与白日相比,骤然冷下来了不少。
刚出门口,后头红豆就追了上来,给辛越披上了一件银貂毛斗篷,伺候了几日,知晓她怕冷,还塞了一个鎏金百花暖手炉到她手上,絮絮说道:“我的夫人,天儿也太冷了,奴婢陪您去吧,咱们可以去荷花池旁的暖阁里坐坐,奴婢再让厨房给您做一盅橙香牛乳羹来。”
辛越无可无不可,她本来对这府里就不熟,只是房里待着闷罢了。
一主一仆慢慢踱着,两刻钟了方才走到红豆说的那座暖阁。
嗯,很好,怪不得要来这呢,敢情离顾衍的书房就隔了一片不大的荷花池,辛越斜着眼,淡淡瞅了一眼红豆,后者将门打了开来,状若无事眯着笑请夫人歇息。
算了不与这小丫头计较,处了这些日子,她才发现这小丫头着实不是什么青涩含羞的小青豆,真真是个琐碎热忱的小红豆。
坐在铺了猩猩红坐垫的黄花梨木镌花椅上,辛越四面环顾了一番,虽然已经入夜了,但这府里廊檐下道路旁,琉璃灯盏大红灯笼还是不要钱似的挂着,看过去星星点点的暖光,别有一番意趣。
书房里就没有辛越这边的惬意舒心了,顾衍阴沉着脸,一柄没带剑鞘,闪着寒芒的剑就随意横在桌旁,晃得前来禀事的钟鼎流心惊胆战。
这时,长亭轻声走了进来,在顾衍耳边低低禀报了句:“侯爷,夫人吃过饭就出来了,此刻正在那边的暖阁里呢。”
说罢便直起身,恭敬又含着一丝期待地看着顾衍的反应,没想到自家侯爷的眼光更凉了:“没事做就去和短亭换换,我瞧你一天也闲得很。”
这长亭愣了一瞬,马上单膝跪下:“属下多嘴,属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