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扯了扯嘴角:“是有毒,不过也有解药。”
“嗯?夫人,何解?”丘云子将手指放在伤口处轻轻抚了一下,指尖捻着血液放在鼻尖嗅着。
她伸出手也想用指尖捻点儿血液来证实心中的一个猜想。
手刚伸出去,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十分自然地收了回来,顺带勾了勾鬓边并不存在的碎发,好在丘云子还在沉思,老倪哀哀痛得眼睛都不睁,长亭弓着腰在偷偷扒拉丘云子的药箱,在她眼皮子底下,趁机摸了一瓶黑色药瓶,末了还十分狗腿地抬起头冲她讪笑。
当是没人注意到她的动作的。
至于长榻另一边的那人,辛越自动地忽视了。
她清了清嗓子,将这珠子的机巧一一道来:“这珠子表面淬了毒,若他力道大些,让珠子穿身而过,你的腿或命就保不住了,”老倪的脸色遽然白得像雪,她又放柔了语气,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说,“若是这般打入你体内,珠子会在你体内化开,里面,是解药。”
“这下手之人,心思倒巧,”丘云子恍然,不由点头赞道,颌下的胡须一颤一颤,似在应和。
不过马上感受到两道不善的目光,连忙肃了神色斥道,“……巧什么巧,年纪轻轻如此毒辣,白白要倪管家疼上一段时日,若不是夫人点醒,恐怕划开皮肉,更要受罪。”
顾衍冷冷扫过他,耳边听着辛越熟稔地娓娓道来陆于渊的拿手暗器,面上无波无澜。
沉静的声音响起,“给她也看看。”
几人同时都愣了一下,不知这话对谁说,说的又是给谁看。
一个侍卫,一个脚不能抬的重伤患,一个神医,一个隐藏的重伤患。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丘云子,毕竟是神医,又在顾衍手底下讨生活,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极好的。
应了一声便请辛越往顾衍那边的榻上坐下,拿了软木垫就要替她诊脉。
辛越忙道,“不必。”
丘云子心道,必不必的看你身边那位啊,夫人倒是劳驾伸个手,否则就要他老人家伸脖子,引颈受戮了。
老神医的眼神太过恳切,辛越定了定神,已没有方才那一瞬的慌张,她将双手交叠在身前,淡淡说道:“我已无大碍。”
其实不论是云城重伤之后,还是自己从小的性格,生病吃药她是从不抗拒的,反而最是配合。
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就生出了这等怪脾气,让情字压了命字一头,说来还是她太过年轻,在情之一事上想不通透,也任性地由着自己不通透。
大年初一时冷脸贴了热臀,她自觉并无做错什么,若是顾衍如今再问她一遍马车上的那个问题,她还是能言辞振振地说声是。
便是说上了天,也一定是。
她自觉无错,顾衍也确实不稀罕她那般做。
两人僵在大年初一,风雪飘渺之时,那一刻的委屈被风雪冻到现在,都未化开。
这几日她也不是没见顾衍有意无意地递台阶,但她都不接,妻心似铁,还是一块被冰坨子团团冻住的铁。
白日里在马车上,她也曾问过自己是否有些不知好歹了,但一口气梗在心口,连日不散,就算接过了台阶,两人恢复了表面的平和,那一口气未散,迟早把她噎死。
她持着端庄的笑,拒得十分干脆,丘云子无奈看向侯爷,侯爷却只盯着夫人看。
老倪本来心中已经松了一口气,原想能保住命,腿不要便不要了吧,如今得知小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巨大的惊喜差点将他打晕。
不过此时瞥见侯爷灼灼地看着夫人的目光,夫人却连个眼角都不肯赏,心里七上八下,忽然眼中滴溜溜一转,嘴上跟着哀哀地喊起了疼。
辛越秀致的眉头拧起,难道她记错了?
思索间见老倪边喊疼边挣扎着起身:“丘神医啊,这伤口疼起来真是要人命啊,你赶紧扶我,扶我回房,给我上点止疼的。”
丘神医活了这把岁数,还有什么不懂的,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啊,给长亭使了个颜色,长亭心下一喜,扛着老倪就往外跑。
颠得老倪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一个劲捶着他的背,压低了声音骂他:“慢点慢点,小兔崽子伺机报复呢。”
辛越无言,看着三个男人一台戏,蹩脚地将戏台子搬出了书房。心中冷哼,若是上了戏台子,怕是要被人扔菜叶子臭鸡蛋。
顾衍满心满眼都在辛越身上,巴不得将他们一脚一个踹出去。
看着辛越别过脸,抬起脚步。眉头突突跳了七八下,你敢走?你走一步试试看?
辛越果然提起脚步迈了出去,他再也定不住了,站起身拉住了她的手臂。
辛越合了合眼,默默算了算时辰,该吃药了,便转身回头问道:“怎么?”
顾衍的眼底仍是如深潭一般,瞧不见波澜,极快地在她身上扫过。
她的衣裳还是白日穿的,此时随意披了便过来,不知冷不冷。
她的嘴角还是肿的,破皮的一小点鲜红鲜红,仿佛随时都有血从里面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