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骗了。辛越愤愤,直到用完晚膳,他再如何哄她,她都没再开口喊一句夫君,直悔得顾衍恨不能捶胸。
用完饭漱口时,顾衍在矮几上晾着湿发,辛越走过去碰了碰,有些茫然地坐在他旁边,一日下来,她脑中昏沉,却一直有个问题想问,又惧于开口。
顾衍直起身子,随手将发丝拢在头顶,问道:“怎么了?”
辛越只望着他幽幽叹气。
顾衍心中闪过数十个念头,最后一一按下不表,只是再温声问了一遍。
“我的爹娘还在吗?”辛越望着他,眼泪有期待,亦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想知道个结果的决然。
原是这事,顾衍大大松了一口气,很快便应道:“自然,爹娘身子康健,就在京中,要不我们现在便去看看他们二老。”
不想辛越却摇了摇头,指着自己:“我这样,是不是同从前很不一样,他们会担心我。”
“嗯,”顾衍颔首,倒也是,想了想又道,“今夜倒是没有下雪,高墙干燥不湿滑,我倒是可以携你爬一爬尚书府的墙。”
“……”辛越倒是没想到这个法子,虽然粗暴,但也让她十分欢喜。
一个时辰后。
礼部尚书府。
顾衍同辛越蹲在一处院落的高墙上,借着重重梅枝遮挡,看着厅中对坐饮茶的二人,他们时而露出一抹笑,时而交谈些什么,看着确实琴瑟和鸣,辛越的心里很是妥帖。
还有一点,今夜瞧这一眼,便知道顾衍没有诓她。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得一脸莫名。
顾衍偏头,不知所以,问道:“怎么了?”
“她确实是我娘亲,你没有骗我,”她抓起他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面颊,再指了指厅中的妇人,道,“我们的脸盘子都是圆的。”
顾衍失笑,趁机捏了一把,“我自然不骗你。”
辛越好笑地看着他,颤颤巍巍地换了个姿势坐下来,双脚悬空,突然发问:“夜爬尚书府,你做得很熟练,路线很熟悉嘛。”
“……”顾衍面不改色地也坐了下来,诚恳道,“从前你不大搭理我,我只好偷偷看你。”
辛越的脸色一凝,“你是说,我从前不喜欢你?”
“……”顾衍立刻摇头,说道,“你只是害羞,加上听说了一些世人对我的误解,一时没有勘破我的心意罢了。”
辛越点头,若有所思。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洒下一片银霜,罩在他二人身上,清辉点点,梅香幽幽。
辛越很快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顾衍眼疾手快,忙捂了她的嘴,带人翻身而下,不远处的廊下,管家老辛停下脚步,抬起灯笼四处看了看,四下寂静,又走远了。
隔了一道院墙的辛越扒下他的手,讪讪道:“梅花幽香,但闻久了还是挺呛人。”
半刻后,二人走在外头街道上。
宝马雕车香满路。
顾衍被她拉着往一堆人群中钻去,听得清脆的啷当声响,一群人围着中间的一个圆盘,上面画有禽鱼器物之状数百枚,长不过半寸,阔如小指,甚小者只如两豆许。
周旁人群喧嚷,高声呼和者有,嘻笑指点者有,面露不屑者有。
辛越不由好奇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顾衍笑笑,“关扑。”
“玩儿的?”
“是。”
她突然指着圆盘下数十样物品中的一朵绢花,道:“我想要那个。”
顾衍正想应下,又听得辛越说道,“你且看我的。”
失了表现机会的顾侯爷只好陪在她身旁。
这开关扑的小贩见来了一对青年男女,衣着简单,料子却是上好的,且那男子通身气派,面容沉静,透着股肃杀,心知怕是哪个达官贵人。
立时便咧了嘴上前,殷勤递上了弓箭道:“是这位夫人要射?夫人看好了,将箭矢射到圆盘中画着的禽鱼,便可从底下的物品中任选一样。”
辛越点点头,接过了一把小弓箭。
搭箭,拉弓,她有些出神,这个动作似是做了千百遍一般。
箭矢咻地飞出,却连圆盘都没碰到。
她扭头向顾衍求助,顾衍扬了笑上前,环住她的身子,双手覆在她的手背。
搭箭,拉弓,辛越更出神了,耳边全是男子沉稳的呼吸,她的心跳忽地漏了几拍。
“咻!”
周围的人全愣了,继而爆出一阵震天的欢呼。
最后,顾衍掏了一锭金子,补偿那小贩被一箭射得四分五裂的圆盘。
辛越如愿得到了绢花,顾衍如愿得了佳人一笑,小贩得了一锭金子,周旁人群饱了一场眼福,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