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问得怪,不然还有谁?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就我和辛扬。”
顾衍道了声好。
话题被成功岔开,等辛越再绕回小圆子时,白瓷碗已经见了底。
……
五更天,梆子刚响过,顾衍靠在床边,阖着眼,面容冷峻漠然,手中轻柔地贴着身旁熟睡女子的头,忽听得门外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他倏地睁开眼,掖好被子披上衣裳出了门。
书房中,顾衍单手抚着拇指的扳指,问道:“如何?”
“禀侯爷,都招了,两个是宣平侯的人,一个是,”短亭顿了顿,继续道,“渭国国相府的探子。”
“噔”一声,金珀光素扳指磕在紫檀桌面上,发出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响声。
短亭始终垂着头,良久才听桌案后的男人开口:“杀了。”
“是。”短亭应声即退,反手关门之后,到了书房之外,看着天边亮起的熹微晨光,才松了一口气。
身边细微气流涌动,短亭蓦地回头擒住了一个鬼祟人影的后脖子,嘲讽道:“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学人偷袭?”
长亭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哥,怎么样?前几日抓的那几个审出来了?”
短亭拎着他边走边道:“审了几日,两个郑氏的,一个陆家的。”
“陆家的?”长亭懵了,“是埋在咱们府里少说六年的那个钉子?侯爷不是说要留着他不要打草惊蛇吗?”
“嗯,我也不明白,陆家的探子送进来之前都没训过么?竟然这么简陋地将毒下在夫人的膳食中?那人是不是埋了太久自个想找死了,也不想想夫人的膳食得过多少道检查!”短亭鄙夷又困惑。
“所以说,”长亭连忙叫停兄弟,急急道,“陆家的探子,埋了六年,突然用十分蹩脚的手段给夫人下毒,立马被咱们的人发现,揪出他一个,带出了两个郑家的钉子?”
“是啊,你说这些人,不过郑家那两个,倒也在我的名单里,只还没确定罢了,这陆家的钉子,倒是给我帮了个忙。”短亭邪邪一笑,颇有些摩拳擦掌。
“你完了。”长亭往后退了一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己的哥哥。
短亭:“是不是有什么事我漏了?”
长亭摆手:“不是,那个陆家钉子,绝对是自己跳出来的,你不知道,陆家现在的家主对咱们夫人……”说着他猛地双手捂着嘴,凑到他耳边道,“用一枚埋了六年的钉子,换夫人身边的干净,懂了吗?”
“啧……”短亭以拳击掌,懊悔不已,“我竟没想到这层,怪不得侯爷的神色那么古怪呢,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儿,也不管你接不接受,侯爷夫人都得承这个情了不是?”
长亭翻了个白眼,心下腹诽这么傻的人怪不得只能去管情报:“第一,夫人不可能知道这事儿,侯爷也不能让她知道,第二,你说陆于渊会是好心?对夫人是好心,但对侯爷那就是挑衅!他是要把那钉子扎进侯爷的心头啊!”
短亭似懂非懂,提溜着长亭往院外去了。
……
齐都冬日漫长,年前西山便开始覆上了白雪,这身雪白衣裳,得穿到阳春三月才会开始慢慢化开,化为清灵雪水,润养土地,唤出连绵生机。
而主峰自来就是京中贵胄最常来的地方,便是这冬日,也开辟了一个个宽阔的场子,供贵人们跑马、设宴、赏雪。
从辛越的角度看下去,就是一格格的框子,将小小的人儿框在里头寻欢作乐,消遣时光。
“就这么多了啊!”辛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头去看,辛扬用大氅作了兜,装着七八个拳头大小的红薯,宝贝似的一路护着跑过来,生怕丢了一个半个。
辛越指指脚下早已搭好的火堆,示意他放下去。
辛扬小心翼翼地把红薯一个个放到地下。两人好容易找了这么一个远离主峰人群的半山腰,慢腾腾地骑了半日马,这小姑奶奶竟然说要吃烤红薯,累得他只得到山下农户家里,用几钱碎银子买了这些个。
十七已扫清了地上的积雪,搭了一个高高的篝火堆,辛越随意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拿着一根粗枝一个个地将红薯塞到火堆底下埋着。
辛扬伸着手往火堆靠了靠,哈出两口白气,也掀了袍子坐下来,“我还当顾侯爷不肯放人呢。”
“我还当你今日又往温府跑了呢。”
“……怎么没去,不过一大早就不见他人。”
她把最后一个烤红薯塞了进去便丢下枝条,把手缩进大氅里,喊了一声十七。
身着白衣的少年从林子后头走出来,不仔细看,几乎同满山白雪化为一体,她不由在心里感叹,气息敛得真好,现成的幌子,她都不用再编了。
她指了指远处的林子说:“我想吃个烤野兔,十七去打个野兔罢,”又转头对黄灯道,“黄灯,十七一人不安全,你与他同去。”
辛扬、十七、黄灯齐齐失语。
半晌,黄灯试探着说了一句:“夫人,十七不怕兔子。”
辛越笑嘻嘻坚持:“兔子怕他,你与他同去。”
再迟钝的人都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两人犹疑了一会,飞速向林子里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