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咖啡厅里等待的时候，纳修提出了一个延展性思维的例子。

纳修幽幽地说，有没有可能顾桐也像楚子航和路明非他们一样，是某部小说或者动漫里的角色，但却完全不自觉，并且为自己的自我意识和他人赋予的成长意义沾沾自喜。

虽然纳修只是开了个性质恶劣的玩笑，但顾桐却是感觉冷到全身一颤。

光是这样想，他都感到了些许空虚，他在想如果自己的人生真的是小说，自己过去的那些痛苦和纠结是否也是被一笔带过的事物。

在幻听和人群之中捂着头部哀嚎，被当成异类排挤，不被任何身边的人理解。

他觉得如果自己的人生像楚子航他们一样是本小说的话，那作者多少有点用心险恶并且心胸狭窄了。

顾桐在想自己要是跟桐人一样就好了，要是哪一天也能被具现化到作者的世界，找到那个让他的生活变得这么复杂错乱的幕后黑手，把他揍得鼻肿脸青，连眼镜都一同干碎，再不给出任何理由地潇洒离去，那种感觉应该挺不错。

不过正所谓苦到甘甜，不管就算这个作者的思维有多抽象，顾桐都经过那么多惨烈的事情了，说不定这时会安排一个正好跟他一样十七岁，没有任何精神障碍疾病，人格健全，家庭背景为豪门贵族，并且对他一见钟情的美少女。

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多符合顾桐想象的人存在。

顾桐坐在咖啡店的一面靠内的桌上，观察着咖啡店内的每一个人，咖啡店的音响还放着一首爵士乐，但他却稍微有些静不下来。

不久，一个留着中长发，穿着偏中性的少女从咖啡厅外走近，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店中央，环视了整个咖啡店一圈。

她的目光扫过了顾桐仅仅一眼，最后停留在一个留着络腮胡子和长发，满具艺术气息的邋遢中年男人身上。

她径直走了过去，开口问道：“请问是谷桐先生吗？”

谷桐是顾桐的网名。

凭着注射了D级身体强化血清后远超常人的听觉，顾桐能够很清晰地听见周围一些人的说话声，尽管他们刻意把说话声音压得很低。

顾桐在这一刻基本就确认了这个中短黑发的少女就是禾雨，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禾雨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把眼光朝开了，好像断定他不像是能做出那么多质量爆炸视频的人。

顾桐倒是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忽视了。

他喝了一口店员递过来的开水，默默地观察着禾雨，禾雨看上去年纪也最多只有十八十九岁，并没有纳修说的可能比顾桐大上十岁那么夸张。

她的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但五官非常精致，走在店里就像是一个中性的模特，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清冷和距离感。

她跟那个络腮胡子男人搭话的时候，双臂交叉放于腹前，这是有些缺乏安全感的象征。

“失算了，”纳修的声音在顾桐脑内响起，听起来很严肃：“我感觉你的胜算大幅度下降，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那种不喜欢男性的类型。”

顾桐差点把喝进口的开水给喷出来，他被呛得咳嗽了几声，有些失态地在脑内回道：“你在那到底算了些什么东西，能不能赶紧闭嘴睡你的觉.....”

纳修打着呵欠说：“但是感觉少了我，以你这种山顶洞人加自闭宅男buff交叠的原始人可能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桐扶着下巴说：“有什么好在意的，你就别继续搞你那套恶趣味了，看我出丑很好玩是吧？”

“注意到你了，”纳修戏谑地说：“我会以这次第一人称观看山顶洞人约会的经历写出四千字的观后感，回头再发给你欣赏一下。”

似乎是因为顾桐的那一声咳嗽，禾雨注意到了顾桐，她仔细地揣摩了一下顾桐的面容和穿着，思考了片刻后朝着顾桐走来。

说实话顾桐看到禾雨朝着这边走来的时候，突然觉得纳修是故意让他被呛到的，否则以他的性格可能在被忽视后都懒得继续搭理禾雨了。

顾桐在这短短两秒内预想了很多开头应该说的话，或者在禾雨问了他身份之后的回复。

“请问你是，”禾雨开口问：“谷桐先生？”

顾桐呆呆地点了点头：

“啊，”

“嗯，”

“对。”

在连续说出三个单字后，顾桐在这一刻真的有点想把自己撞死，他觉得他的人生如果是一本小说的话，那书名可能是《重生之山顶洞人在现代》。

纳修意味深长的叹息声在顾桐脑内响起。

“你比我想象中的，”禾雨注视了顾桐那张算是清秀的脸庞两眼，“年轻很多。”

顾桐干笑了一声：“哈.....我今年高中刚毕业。”

纳修憋不住了：“你要不.....还是赶紧投胎了吧，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这边的建议是赶紧找块土把自己埋进去。”

禾雨在顾桐对面的位置坐下，她略微掀起了自己手臂的袖子，平静地说道：“高中刚毕业就能做出那样专业性十足的视频，真是让我意想不到。”

顾桐被纳修说得有些思维错乱，他随口回道：“毕竟也不能只靠年龄断定一个人的阅历和能力，我认为那种光凭着年龄断定这些的人真的有些，低能。”

顾桐脱口而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脸上的表情直接僵硬住了。

死寂。

一片死寂。

好像空气都凝固住了一样，一切都回归到了宇宙的原始状态。

纳修好像是被顾桐的这句话给干沉默了，陷入了一片死寂，甚至连吐槽都懒得吐槽了，不管如何，纳修之后的观后感应该会写的很精彩。

“倒是挺适合你，既然给对方的第一印象已经够烂了，那也不会再烂下去了，那么建议你放平心态，好自为之。”纳修言落就已然逃之夭夭，他再也没在顾桐脑内说过话。

哈.....哈哈。

顾桐的心态在这一刻也平和了下来，他在想自己给对方的第一印象既然已经够烂了，那也不可能再烂下去了。

所谓的摆烂可能就是这个意思，顾桐扶起了自己的下巴，十分平静地又喝了一口开水。

“顾桐先生说话真直接，我为我的话语道歉，”禾雨沉默了片刻地说：

“事实上我只是单纯想表达，你的那些视频让我甚至觉得背后有一个专业的团队来负责特效的制作，所以一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人能够做出这样的视频，对我来说有些意想不到。”

“....没关系，其实是我说话有些过分了，抱歉。”顾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