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雨是带着寒意的,明明已经放学了,费奥多尔却还是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弹。
今天不该派果戈里去办事的,他好懒得自己在雨中走回去。
教室的门此刻是大开着的,同学们都在按部就班的收拾背包回家,不一会儿人就走空了,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值日生,在收拾着卫生。
其中一个值日生注意到费奥多尔趴在桌子上,以为他不舒服,于是上前问道:“费奥多尔同学,你没事吧?”
“没事。”费奥多尔头都没抬,直接埋在臂弯里便回答道。
察觉到了费奥多尔的不耐,值日生同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热脸贴冷屁股了,于是他擦完黑板后也背上包走了。
教室顿时变得空旷又寂静,值日生走的时候并没有关死门,以至于一阵阵凉风顺着门缝挤进来吹动了费奥多尔的发丝。
好冷,费奥多尔蜷缩了一下身体,明明是春天,却好想冬眠啊。
然而一双手突然附上了他耳朵两边垂下来的帽檐,隔着一层白毡帽,属于他人掌心的温度传递到了费奥多尔的双耳上,很暖和
费奥多尔眼神微动,敢对他做出这种动作的也就只有她了,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我:就是仗着你不会对我生气,才越来越放肆嘛。
刚刚收拾书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费佳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我记得费佳很怕冷,而果戈里下午又没有来上课,所以他是不是正在为怎么回家而发愁。
所以在校门口拜别了沢田纲吉后,我又回到了教室,果不其然,我看到了独自爬在桌子上,试图把自己团成一团的费佳。
“果戈里不来的话,你是要在这过夜嘛?”我将双手附上了费佳的帽子边缘。
“冷”费奥多尔不情不愿的抬起了脑袋。
“不动弹的话,在这趴着只会更冷,晚上降温,你会变成冰坨坨的。”
我一边说着,一边扯了扯费佳的帽子,俄罗斯北境的小镇终日被冰雪覆盖,这么怕冷的你在那里又是怎么生活的。
“走啦,我送你回去吧。”我将费佳从座位上拉起来。
费奥多尔默不作声,只是低头跟着津岛修莉往教室外走去,手,很暖和呢。
我们很快便来到了教学楼的门口,即使雨水已经比下午的时候小了很多,但还是哗啦作响的落在地上,我看了眼费佳,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落下的雨滴,就好像这是一场关于什么的绝响一样。
我叹了口气,好吧,看出来你没有带伞了,还有,那是什么表情啊,下雨天跟伤感更配吗,我不理解。
我撑开充满了少女气息的小碎花雨伞,然后拉住费佳的胳膊,带着他一起冲入雨中。
由于少女的身材十分娇小,以至于她撑伞的高度并不算高,充满了春天的气息的碎花雨伞紧紧挨在费奥多尔的头顶,费奥多尔只要略微抬眼,便可以看见一片嫩黄带着翠绿。
眼前是斑斓的色彩,头顶上可以感觉到雨水落在伞上噼里啪啦的质感,耳别是呼啸的风声、汽车鸣笛的声响以及少女轻盈带笑的话语,有那么一瞬间,费奥多尔觉得好像这样也不错。
我和费佳肩挨着肩走在街道上,时不时聊上两句,虽然总是我在开口找话题,但我依旧觉得这种感觉很浪漫,是那种很老套很俗气的爱情小说里的浪漫。
然而就在我刚开始感叹雨好像小了不少的时候,天公就不作美了。
随着几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眼见我可怜的小碎花雨伞即将要遭不住暴雨的侵蚀,我赶紧拉着费佳躲到了不远处的公交站下。
我将伞收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水迹,这时我才注意到费佳的一边的肩膀已经被雨水彻底打湿了。
唔,是我的伞太小了吗,也是,这本来就是一把单人伞,况且费佳比我高上不少,装下俩个人确实太勉强了。
我坐到了公交站的座椅上,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看样子雨一时半会儿小不了,来坐着吧。”
“嗯。”费奥多尔点点头,然后在距离津岛修莉大约有一臂远的距离处坐下。
看到费佳特意与我拉开的距离,我不禁挑了一下眉,坐那么远干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于是我蹭的一下站起身,往费佳那边移了一步,然后紧挨着他坐下,面对他看向我的眼神我只是笑着解释道:“我有一点冷,感觉这样会暖和一些。”
属于女孩子的奶糖味沐浴露的气息充斥着费奥多尔的鼻息,费奥多尔轻轻垂下脑袋,让额前的头发遮住自己的双眼。
真是破绽百出的理由,明明身上暖和的跟个小火炉一样,怎么可能会怕冷。
费奥多尔轻轻闭眼,又轻轻睁开,紫红色的眼底闪过了晦涩的光芒,那么明显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懂。
这可是你自己过来的,既然你那么努力的想成为我的东西,那以后可不要怪我紧抓着不放,要知道老鼠可是一个领地意识极强的物种,当我给你打上标记后,那么你就要永远属于我,哪怕我抛弃你,你也只能是我的。
我们就这样各怀小心的排排坐了好一会儿,感受着彼此身体挨在一起的部分传来的温度,仿佛那就是这个雨天唯一的微暖一般。
来到公交站躲雨的人越来越多,我甚至都开始有点困倦了,打了好几个哈欠,直到远处一个不停抽动着的模糊身影向公交站走来,我才重新打起精神。
那个向我们走来的人被大雨模糊了身形,我只能看出他并没有打伞,并且不断舞动着自己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什么多动症晚期患者一样,在这个只有雨声的寂静傍晚,这样一个怪异舞动着的黑色身影着实有些可怕。
我和费佳双双向那个身影望去,拜托不要在两个异能者面前装神弄鬼好不好,我们可没少遇见——
然而当那个身影走进时,我的胡思乱想顿时戛然而止。
只见来人是个身材矮小,衣着简陋的中年男人,他抱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公文包,歪着脑袋,嘴角不自觉得上扬着,并不停扭动着自己的四肢、手指,周围的人见状都绕着他走,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我和费佳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这是——亨廷顿舞蹈症。
这是一种罕见的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患者一般在25-40岁发病,起病隐匿,进展缓慢,以舞蹈样不自主动作、精神功能障碍、终至痴呆为的主要特征,并且通常情况下,患者会在发病后的15-20年内死亡。
是一项极难治愈且额外痛苦的疾病,发病者通常会被直接认定为终身残疾。
“呵。”我听到头顶传来了一声冷笑,是费佳的声音。
我抬头看向他,“你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