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萧嫣抱着宋盏的尸体哭得几乎不省人事。
就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萧骋见到此景也是眼眶泛红,他喉咙滚动一下,还是身后的人提醒了他一声,他才对身边的丫鬟低声说了句:“把郡主拉开吧。”
身后的丫鬟要去拉萧嫣,却不知她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了,冲到了萧骋的面前,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衣襟,哀声哭道:“怎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明明我们什么都照他的意思做了,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她的声音极其绝望,萧骋极其不忍心,可是在听到萧嫣的话时却扶住了她的肩膀,说道:“阿姐你冷静一些,这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在此之前不要再胡乱猜测。”
“明白吗?”
萧嫣看着他,根本就听不进去任何的话,她歇斯底里道:“你到了现在都还在为他说话吗?哈哈哈真是可笑,你在自欺欺人什么?!啊?”
可是话没说完便晕了过去,萧骋收回手,将人交给了身旁的丫鬟,又对门口的亲卫说道:“护送郡主回去吧。”
浓稠潮湿的黑暗中,有寒风从地面卷起,空气中都是沉重的湿意,窄□□仄的空间里,几乎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而就在此时,仵作也验完了尸,他走到萧骋面前,低声说道:“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中毒痕迹,身上也没有任何外伤。”
萧骋听了他的话,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倒像是被更深的一层阴霾给笼罩了。
“侯爷,房大人到了。”
房屹没有想到自己收到消息的时候,萧骋居然比他到的还要早,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仵作,看那样子甚至是连尸都验完了,一时之间脸色倒是有些难看:“侯爷这样擅自插手,下官可就难办了。”
他的语气实在不算好看,甚至有暗暗指责萧骋的意思。
萧骋听完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反问道:“擅自插手?”
见他目光凌厉似乎已经有了动怒的意思,房屹身后跟着的另一名官员都忍不住擦了把冷汗,以为他是半夜没有睡醒,脑子发昏了,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房大人,这可是昭阳侯……”
房屹却仍然恭敬提醒:“请侯爷离开……这件案子已经交由刑部,怎么也不该由侯爷插手,否则下官不知该如何与陛下交代。”
萧骋听到“陛下”心中更是微微一凛,但是又让他无端更加烦躁了一些,但是盯着低头恭敬的房屹半晌,才终于来了一句:“规程自然是要遵守的,只不过魏王与本候私交不浅,此案更是关系重大。本候今天过来也是担心房大人办案之时恐怕会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见他这么好说话,房屹也是愣了一下,他原本以为今天这人还是得罪定了呢,没想到他居然自己找了个台阶就这么顺坡下了。
自己自然也只能顺着他的话:“侯爷有心了。”
萧骋也没多再多停留,带着人转身便离开了牢房。
房屹松了口气,可是转念一想到自己这事摊上了个什么案子,顿时觉得自己这头顶的乌纱帽可是保不了多久了。
萧骋没有想到大半夜楚瑜居然出宫了,他轻车简从,一辆马车就这么到了候府,身边连两个护卫都没有,差点没把萧骋吓死。
把人扶下马车,萧骋便发现他手上没有半点温度,指尖甚至比那冰块还要冷上几分,可是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却一直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萧骋看着沉默望向自己的楚瑜,心中那股不安不光没有平息下来,反而更浓了。
一直将人带进了屋,萧骋都没有开口说话。
一进内屋,萧骋便立刻吩咐着下人给端来了热水,随即他拉着楚瑜在自己榻边坐下,自己亲自拧了把蘸着热水的帕子一点一点地...
将楚瑜的手指擦出了点血色。
楚瑜任由他做完这些,看着萧骋眼里清晰可见的红血丝,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萧子川……”
萧骋抬起眼睛看向他,薄唇紧抿,锋利的眉却拧住了,道:“这么晚,陛下实在不该过来。居然还不带护卫,宫外太危险了……我这就派人护送陛下回去。”
楚瑜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萧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站起了身。
楚瑜见萧骋果然要起身叫人,脸上罕见闪过了一丝慌乱,可是他还没开口,却见萧骋已经快走到了门口。
萧骋的脚步声却没有停,眼见着他已经走出了门,楚瑜才在他背后忽然开口说道:“我不走。”
萧骋只是脚步顿了一下,便对外的下人吩咐了几句,这才重新折返回来,看着仍然坐在自己床榻上的楚瑜说道:“臣送陛下回去。”
“朕说的你听不懂吗,朕说朕不走。”楚瑜盯着萧骋,语气都带了几分烦躁和戾气:“如今尚且什么都没查出来,你这就要将宋盏的死怪到朕的头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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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萧骋见他动了怒,摇了摇头,在楚瑜面前蹲下低声道:“臣相信陛下。”
这件事对楚瑜百害无一利,如今他想要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没有必要这样做。
可楚瑜却根本不信他的话:“可你还是怪我,只是毕竟魏王是因为我入的狱,所以你心中还是在怪朕对不对?”
楚瑜怒视着萧骋,将眼睛瞪到酸涩,眼睛里是萧骋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伤心。
明明他是在装,可是萧骋却在接触到他伤心的神色时脸色还是变了,原本沉默的眼神染上了几分焦急和痛苦,他对着楚瑜想要开口解释,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完全没有吗?
并不是,萧骋自己很清楚,不然他刚才也不会这样坚持送楚瑜回宫。
他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楚瑜……
好在楚瑜并不是真的伤心,所以也没等萧骋解释多少,便伸手将蹲在他面前的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而他自己则是将软靴一踢,就这么往床里侧躺下了。
他只是为了拖着萧骋,只要等有足够的时间让他的人那边再把动作做得干净一些,甚至只要等他的人将萧嫣的孩子抢到手。
这样,他手中有了这个筹码,即使以后萧骋知道了真相都得掂量掂量敢不敢对他怎么样。
而萧骋看着他眼睛都合上了,几乎是立刻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见楚瑜刚才那么难过也不好再开口提送他回宫的事,只低声说道:“夜深了,那陛下便早点歇息吧,若是有事,臣就在隔壁。”
楚瑜眼睛都没有睁开,低声说:“这难道不就是你的屋子吗,你要去哪里?”
萧骋正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今晚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而他需要做的事情也实在太多。
不光是为了宋盏,也不光是为了萧嫣,更因为楚瑜。
毕竟不光是萧嫣,整个宋家的人恐怕都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于楚瑜,包括现在还在漠南的宋擎。
见他迟迟不说话,楚瑜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了立在床边的萧骋,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昭阳侯并不想见到朕,连同朕在一个房间呆着都不愿意。”
萧骋听他这么说终于还是坐在了床边,将他身上的被子往上掖了掖,低声说道:“陛下还是早点休息吧,臣就在这里守着陛下。”
楚瑜听他这么说才终于仿佛终于轻松了一些,反握住萧骋要给他盖被子的手,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脸侧轻轻蹭了蹭,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示弱姿态,他垂下眼低声说:“不要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