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中的嫌恶和冷漠明显到让萧骋脸上喜悦的表情微窒,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看着楚瑜的眼睛问道:“陛下仍然觉得是我做的?”
楚瑜似乎并不愿意和他多说,可见他脸上明显痛苦难过的神色和布满血丝的一双眼睛,还是戏谑地问了一句:“怎么?难道不是吗?”
“不是!”萧骋喉咙一颤脱口反驳,但是对上楚瑜满是玩味的冷漠眼神,他心中一痛便并拢手指起了誓:“若是今日的话臣有半句谎言,便让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搜肠刮肚说了许多恶毒的诅咒全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可楚瑜听完后仍然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睛里丝毫没有动容。
萧骋喉咙一涩,心中焦灼的恐慌却越来越深,他不愿意见到楚瑜这样冰冷的眼神,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终于,他放下手用力抓住了楚瑜的手,声音甚至颤抖了近似哀求:“陛下……”
楚瑜见状低眉盯着萧骋的手半晌,轻轻勾唇道:“若是要我相信你,再简单不过,你替朕做好两件事就好。”
萧骋听他这么说,遽然抬眼问道:“什么事?”
楚瑜抬起眼,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珠冷漠没有一丝温度:“第一件事,替朕将宋擎的人头带过来。”
萧骋看着楚瑜的眼睛,解释一般地低声说道:“宋擎谋逆犯上,臣已经亲手将他给杀了……剜出眼珠……”
“是吗?”楚瑜轻声反问了一句,但他的声音此时还很虚弱,说完这一句后停顿了一会儿才喘息了几口重新开口:“既然如此,那事情再简单不过……把他的人头带过来见朕。”
萧骋却握紧双手,摇头说:“早已经没有全尸了……他的死状极其凄惨……”
楚瑜听到这里又轻笑一声。
萧骋抬起眼看向他,似乎有些茫然。
可楚瑜似乎觉得和他这样说下去没什么意思,便平静地开口打断道:“那好,第二件。”
见他的态度似乎有所软化,萧骋眼睛一亮,如同死灰复燃一般看向了楚瑜。
然而下一秒,却见楚瑜一双冷漠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向了自己,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瓣开合:“昭阳侯现在便在朕面前自尽,朕便相信你,怎么样?”
萧骋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微微拧了拧眉,楚瑜见状却又笑了笑:“做不到?”
“那还真是可惜啊……”
一颗心瞬间如坠寒窟,这次萧骋只是静静地看着楚瑜没有说话,似乎想知道他这样说的目的究竟是因为什么。
眼见他越来越沉默的神色,楚瑜心情似乎更好了,他的语气有几分带着嘲讽一般的可惜:“但是朕虽然不信,可昭阳侯刚才在朕面前痛哭流涕的样子,朕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说不定昭阳侯再装得情深意重一会儿,朕就会相信你,将宋朝的下落告诉昭阳侯了呢。”
萧骋似乎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了身,声音嘶哑地对着楚瑜说了一句:“陛下还是好好养伤……臣……”
楚瑜精力已经不济,脸上刚才冷淡嘲讽的笑容也慢慢消散,他慢慢闭上眼睛,语气冷漠:“想知道宋朝的下落,那就替朕治好伤。否则朕若是死了,昭阳侯那好侄儿可是小小年纪也要去见他爹娘了。”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又沉沉睡了过去,萧骋盯着他苍白的睡脸半晌,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可是脑海中很快又闪过了楚瑜那双漆黑冷漠的眼睛。
里面没有丝毫的感情,半点多余的感情都找不到。
他心脏猛地收缩,仿佛被毒蛇尖锐的利齿咬了一口,令人麻痹的痛楚从心脏一直蔓延到手指处,他手指微微一颤,收回了手。
又是接连几天昏昏沉沉的休养,楚瑜能够清醒的时间也渐渐变长了,虽然他...
的态度极尽冷淡,但是每一次他清醒过来,都能看到萧骋在他身边。
最开始萧骋见他精神好了,还是会忍不住出口解释几句,可是后面见楚瑜似乎并不怎么在意的态度以后反倒也渐渐不提了。
只说等他养好伤再说,楚瑜倒是神态自若得很,说是养伤就乖乖地配合养伤,可看萧骋这样跑前跑后的态度,还是忍不住刺他两句,甚至有时候喝药会故意将药碗打翻倒在他身上。
就像现在这样,看着面前的药汁打翻在他的身上,衣襟被全部打湿。
萧骋怎么不清楚他是故意在试探自己的态度,但他想不通为什么楚瑜这次这么肯定是自己做的,不管他做什么解释什么,他都似乎这么认定了。
态度居然没有丝毫的动摇。
现在自己不论说什么做什么他也只认为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出朝儿的下落,让他除了浓浓的无力感之外,心中还生出了另一种不可自拔的念头。
究竟是楚瑜那性格向来如此不容易轻信其他人,还是在楚瑜眼里,自己从来都是这么不值得信任的。
抑或是另外一种可能,楚瑜从来都没有信任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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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一出,几乎立刻占据了萧骋的脑海。他心脏一阵刺痛,是啊,楚瑜似乎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不管是楚珞的事还是宋盏的死,楚瑜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似乎从来都是瞒着自己的。
只有在一次次真相被揭露之后,自己主动找上他,楚瑜才会承认。
那么这一次,他同样不信任自己,似乎外正常不过。
或许真的是自己身份太过特殊,萧骋心想。
“侯爷,还是让奴婢来吧。”
萧骋闻言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旁,终于还是从床榻边站起了身。
四喜慢慢地扶起楚瑜,将下人重新端过来的药拿起来,楚瑜这次果然乖乖地喝完了。
萧骋目光微动,一直等到四喜喂完了药,才开口道:“四喜,你先出去。我同陛下有话要说。”
四喜小心地看了楚瑜一眼,后者一点头他才小心地退了出去。
门被重新关上,楚瑜看着立在旁边的萧骋,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睛,几乎没多久便重新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醒过来,屋子里几乎全暗了,看着还站在同样位置的萧骋,他笑了笑。
撑着身体似乎要坐起来,萧骋见状立刻伸手扶住了他,可楚瑜盯着他的眉心半晌,忽然问:“怎么样,还要继续装下去吗?还是说,我们坦诚相待一些怎么样。”
屋内光线不亮,萧骋半边侧脸隐藏在黑暗中,半晌才喉咙微动说:“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楚瑜听完却笑了笑,仿佛从胸膛深处里闷闷地发出这样的声音一样,他有些吃痛地拧了拧眉,萧骋也跟着皱眉,说道:“不要笑,你的伤口……”
“怎么可能不笑?”楚瑜摇摇头说道:“我就是觉得很好笑啊,你为什么能忍这么久啊,是不是真的觉得依照朕对你的感情会被你给打动啊?”
萧骋见他又这样说,也不再顺着他的话去回答,而是反问:“那陛下为什么非觉得这件事是臣所为?陛下有什么证据吗。若是没有证据,这样凭空怀疑对臣是否太不公平?”
“昭阳侯府守卫向来犹如铁桶一般。朕实在想不到,除了昭阳侯你自己,还有谁能做到突破重重守卫这么轻易地差点要了朕的命呢?”
“宋擎。”萧骋定定地看着楚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解释:“从魏王府上,他躲在家姐的衣冠冢里整整三天……总之这是臣的疏忽。若是陛下要因此怪罪,臣没有半点怨言。”
“只是求陛下不要……”
不过楚瑜...
说是要问他,可是等萧骋开口以后又似乎已经没有了什么兴趣,只倦倦地回道:“说了这么多,不如朕替你说。既然是宋擎谋逆犯上,应当是要灭九族的,那宋朝的命朕看也没必要留着了。”
“你去将他的妻妾儿女也都抓过来,当着朕的面一个个全杀了,朕就勉强相信你怎么样?”
萧骋的目光里有挣扎,眼眶中的血丝弥漫,半晌才抓住楚瑜的道:“陛下说的臣可以做到……只是朝儿……这是家姐唯一留下的血脉,臣不可以,也无法做到。”
“但除了这个……”
楚瑜似乎对他的回答没有半点兴趣,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笑了笑转过头对他说道:“这样吧,你将楚珞带过来,在朕面前亲手杀了他,朕就相信你。”
萧骋盯着楚瑜,似乎是在找他话里的真实性,楚瑜一双漆黑平静的目光避也不避地直视向了他:“哦,你是不是要说他是你亲姑姑的孩子,你也不能杀他。”
他的目光里全是不屑和戏谑,萧骋愣了愣,倒是不知道自己这些认真解释的话他有没有听进去。
倒是楚瑜看着他这副样子,又说:“这些对你来说倒是真的太为难了。”
“昭阳侯心中不能动的人也实在太多了。不过,看在我们两人多年的情义,我倒是不为难你……”楚瑜微微坐起身,将他胸前的衣襟攥住,五指按在了他的伤口处,微微用了些力气后,那薄薄的衣襟前便不断有鲜血渗出。
眼里是几近残酷的冷漠:“一只手换楚珞一条命,或者一条腿换宋朝一条命,你看好不好?”
如同被毒蛇蛰了一口,萧骋的神情都因为痛苦显出几分可怕的阴鸷。就连的声音也渐渐冷下来:“你真的这么想?”
“终于不装了?”楚眯了眯眼睛,似乎很满意他这样的表现,推开他:“不装了就滚吧。”
萧骋目光微动,脑海中无数的念头纷杂而至,可最终他却终于什么都没问,转身抬脚出了门。
……
候府里的下人不多,但是这些天楚瑜对萧骋的态度,稍有点眼色的人也能看出来不对。是以,楚瑜和萧骋之间恶劣的关系没多久便在昭阳侯府传遍了。
太医给萧骋重新包扎好伤口,叹了口气道:“如今已经是第三回伤口裂开了,侯爷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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