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苦短，雪夜悠长。

也不知道为什么才九月就开始下起了大雪。

直到天明，雪越来越大，压得枝头随风震颤，簌簌作响。

苏冉韵进来觉得身体不适，醒的很早。

当一抹光亮从窗外渗入，苏冉韵才从满心怅然之中缓过神来。

她来到这个地方已经是第三天，但是都没有关于方澄玉的任何消息。

虽然心中有万般无奈，但是也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而麻烦守护在她身边的暗卫。

可能有的时候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

在这里住比在军营好了很多。

就像是之前在京城一样，身边有很多人照顾，而且可以每天都能洗上热水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上一次说山庄住的很舒服，方澄玉特地给她寻了一处带有温泉的地方。

每当这里，晚上的寒风簌簌作响。

苏冉韵就会小小的去温泉浅泡一下。

这一次小六没有跟在她的身边，因为他们那边更需要小六的存在。

苏冉韵一个人在山庄等待方澄玉的捷报。

希望真的是捷报。

她每天都会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然后一个人站在山庄的门前，期待下一秒就出现方澄玉的身影。

但是每到苏冉韵站有半个小时的时候，只觉得膝盖酸痛甚至麻木。

是的，怀孕的女子是不可以那么劳累的。

这才是身边有家仆在劝，苏冉韵一如既往，盼星星盼月亮盼方澄玉的归来。

让苏冉韵远离战场，不仅仅是方澄玉的主意，还有她二哥苏冉煜的。

每一次苏冉韵听到窗外的脚步声作响，都以为是方澄玉归来。

还记得当时苏冉韵在余城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危机，没有及时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赶到思城，方澄玉说自己多么的担心。

起初苏冉韵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夸张，没想到这一次她也体会到了思念的滋味。

真的异常的磨人。

先前‘方澄玉写给苏冉韵的信，她还一直留着，现在已经变成皱巴巴的了，但是每天都会看好几遍。

最害怕的事就是这个信永远不会有下一封。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你答应我的，说话就一定要算话，不要给宝宝树立一个非常不好的形象。”

“身为大禹的皇子，如果骗了人，那么天子犯法，庶民同罪。”

“我会一个人偷偷把孩子带到苏家抚养，不让他跟你姓，告诉他，他就是一个生来没有爹的孩子。”

“你知道的，方澄玉，我一直都是一个这样的人，我是一个坏透了的人。”

“我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

苏冉韵一边自言自语，不知道为何竟然已经有了眼泪。

自从怀孕之后，苏冉韵总是这样伤悲秋月。

一个人坐在窗前絮絮叨叨的，脑子里面总是回想起那年冬天，她在山庄跟方澄玉一起过的日子。

总是那般美好那般让人沉迷。

身边的家仆都是方澄玉亲自挑选，暗卫在暗处保护她。

因为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会想到方澄玉。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

而方澄玉他们那边已经开始了新一个作战计划。

这一次没有苏冉韵的帮助。

如果遇到了原先的毒，只能依靠军中的行医来帮忙诊治。

不知道离开了苏冉韵，他们这次还能不能赢？

尽管有小六在身旁，但是他们还是觉得胜率不是很大。

这绝对不是灭自己威风，涨敌人士气。

从他们一开始决定讨伐到现在，真的吃了不少的苦，身边失去了很多的人。

最痛苦的莫过于周崇元。

这些事情都不能用一两句言语来表述出来，但是这种痛苦绝对不可能让每个人都继续承受。

方澄玉也不想承受，也不能让他们未来的孩子，从一出生就注定没有父亲的陪伴。

他已经在宫中体验过没有母妃的童年，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出生就要体验没有父亲的童年。

方澄玉心里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回去。

为了苏冉韵，也一定要活着回去。

……

在雪都不远处的一片密林之外。

方澄玉带领着二十万大军在此驻守。

他们原本以为这雪一下子就能下完，没想到竟然下了一天一夜。

四国的将领集合在一起，他们给自己的兵取了一个新的名字，铁骑。

希望四国联合在一起如钢铁一般坚不可摧。

所有的将士们穿着赤甲赤盔，座下的战马踢踏，不时长嘶。

而不远处的雪都已经有重兵把守，白甲白盔。

他们这边是赤衣对面是白甲。

这一白一赤两相对叠，就像是那不相容的冰与火，一触即发。

在天黑之前已经派了先锋队前往不远处的都城进行暗探。

不曾想过，雪都居然防范谨慎。

他们派出去的暗探一个都没有回来。

天越来越黑，大风卷着雪片扑面而来，打在脸上竟然有一些疼，还有一些刺痒。

方澄玉开始担心距离这十几公里外的山庄之中，苏冉韵的安危。

也不知道这么冷的天有没有受寒，之前身子吹了风就会感染风寒。

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不在身边是不是也喜欢玩雪，导致自己生病。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很想放弃眼前身边所有人，然后奋不顾身的去找苏冉韵。

不过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以大局为重。

又是真这一次真的，胜利的话，接下来到冬季下大雪的日子，他一直都会陪伴在苏冉韵的身边。

……

而在都城的雪莹，竟然没有想到。

这四国联军的铁甲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先前还在距离他很遥远的城池，没想到短短数日竟然乌泱泱的集结。

原先东晋一个人势单力薄，大禹的方澄玉带着其他两国直逼都城。

而现在他们居然集结在了一起，下一站就是他们的都城了吧？

雪莹突然开始害怕起来，原本她颇有信心，不知为何日子越来越近，她开始感觉到了有些惶恐。

如果雪莹真的战败，那么北苍国可能就真的不复存在了。

雪莹必须要想尽所有办法，抵挡住这一次的危机，不能让千百年来屹立于五国之上的北苍国毁于她的手上。

……

这些年来方澄玉不仅仅只是经商，为了让自己的耳目通达四方，他还在北苍国设立了自己暗卫。

虽然并不多，但是至少还有几个是有用的。

比如现在先锋队全军覆没，一切的消息只能依靠暗卫来给他。

“可有什么新的消息？”狼泽被他们喊过来，找探子，了解最新的时事。

只是谁也不知道，他以前在的国家温暖，现在来到了这冰天雪地，竟然有些受不住这里的寒冷。

现在说完狼泽身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那案子看到他跪在马下，低声回复了，他打听到的情报。

“禀报将军小人们，已经探查过了，大概约三十万的军队余人……”

听到探子的话，狼泽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开始变得僵硬起来。

这些日子他们损失了不少兄弟，现如今能凑足二十万大军，实属不易。

没想到打了这么久，驻守在都城的军队，居然还剩下三十万。

这十万的军队相差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就算是相差四五千人，也足足能够要了他们的命。

更何况这里原本就是北苍国的地盘，他们的将士很少能受得住这样的天寒地冻。

原本那个冬天北苍国就已经想要讨伐，只不过大雪下的太大，山里面很容易发生雪崩，才停止了那个计划。

如今也到了，他们开始犯难，要不要，等着冬天再进行讨伐，还是在这里的冰天雪地下进行讨伐。

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刚刚到达姑苏城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士兵身子，不约而同的发了高烧。

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体质问题。

就连他原本体质很好的人，现在也开始唇渐渐变黑。

最后他咽了咽唾沫，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可否还有援军的消息？”

他们这边已经有了很多的人前来支援，如果能在攻打都城之前出现一些援军，也许胜率就会更大一些。

是还没有等探子回答，身边的副将，已经替了他说话：“这是雪都城的脚下，只怕是，再也没有人投靠我们了。”

这话不无道理，狼泽也觉得，是再也没有支援他们的军队了。

只希望这相差十万的军队不会压倒他们。

问完消息很快就回到了军营之中。

跟方澄玉说明了一下最新的情况，还有敌人的人数，希望他能够快速出最好的计谋。

如今老将军已逝去，军中能说话的就只有苏将军以及方澄玉，只希望他们未来的日子，能够像先前一般，屡胜屡战。

方澄玉面上寒冰如铁，余光中早已尝到了不远处，都城旁边树立的军队。

那军队的数量用肉眼来看就知道比他们现在的人还要多。

等狼泽靠近才发现，自己的师弟连身子都站不稳了，从他的状况来看就已经知道他心中一定很害怕，也肯定会有他害怕的缘由。

当年他们去蓬莱求学的时候，狼泽被雪枭所欺负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北苍国的人最擅长用毒，更何况他们住在这寒天雪地之中，要最能抗寒。

听闻他们住在这里，就是因为，冰可以，延迟发毒的速度。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们的族人才能够更好的研究毒药。

虽然只是听闻，但是这样细细一想，确实有他自己的道理。

方澄玉知道他们现在的人虽然很多。

但是面对常年身居寒冰之中的北苍国的军队，也许只能抵挡几日，军队与军队之间还是有一些差距的。

这个差距是后天，根本就不能够弥补的，这样的寒冬也只有在北苍国才能遇见。

原来最适合攻打的日子是在九月之前，他还是大意了。

以为开春出发秋日便能收获捷报，在大雪封城之前赶回京城。

从未想过北苍国这边也可以九月就下起这鹅毛大雪。

除去北苍国，其余的四国大部分都生活在气候温暖的地方。

就算是京城下雪，也不过一两月。

东晋国更不用说了，基本上没有雪的踪迹。

而其他的两个小国，也是气候温暖的地方。

这样的骑兵是绝对不会擅长在冬日中作战的。

可以料想得到，北苍国的军队一定会在寒冬凛冽之时把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

也不知道他们取了铁甲这个名字，能不能真如钢铁一般抵得过他们在冬日的毒打。

之前他们的作战，对方总是死命纠缠，现在想来就是想要拖到这寒天雪地之中，让他们这个时候到达都城。

只要是在寒冬之中，他们北苍国就有机会胜利，更何况，军队还比他们多了十万人。

京城传来了新的消息，距离北苍国讨伐就还差最后一步。

所以皇上派了十万大军前来支援他们，只是不知道这军队什么时候才能到达这姑苏城外。

他知道这是驻守在京城禁军，皇上是把保护他的人全部都派到了前线。

不用想也知道，这可能就是他们反抗了，最后机会了。

在方澄玉看来，若是他们这次战败，可能五国鼎立就会变成一国统一。

现在真真刻刻就是放手一搏了。

书信自从上个月前就已经发过来，现在才收到的话，就证明不出几日，军队也一定会到达。

现在已经没有援军支援，所以为了让他们能够在人数上跟北苍国的军队来进行一个硬碰硬，可见是下了很大的血本。

无论如何大家都不希望把自己国家的百姓交给北苍国的人，他们只会把百姓当做奴隶。

也来当做试药的实验品。

这是任何一代君王都不想看到的事实。

现在不能急，雪下的特别大，还需要再等上几日。

终于带一天，天微微亮的时候雪停了，而前来支援的军队也已经到了。

这一次前来支援的军队是厉锐锋带来的兵。

在路上听闻周将军已经逝去，不由得痛哭了好久。

甚至还听说，因为痛哭流涕差点晕死过去。

可见他对老将军的情谊是不能用一两句话语，能够说明道清的。

所以他来的时候，竟然针对他们的军队深深鞠了一躬。

方澄玉觉得受不起，因为他们没有保护好老将军，要老将军死在了敌人之手。

“很抱歉，没有保护好老将军，是本王的失职。”方澄玉连忙把他扶起来。

厉锐锋站起来的时候可以看到他的一张老脸，紧紧的皱着。

比先前的还要丑上万分。

“近来京城之中曾安定？”方澄玉沉声问道。

还记得他离开的时候，朝野上下还有很多没有肃清的奸臣。

也不知道苏丞相还有皇上能不能够合理妥善的处理好这件事情。

只因为他还需要带兵讨伐，所以暂时离开了朝堂。

还有太子之事，不知道那些文武百官商量的如何。

这一些都没有解决，就匆匆开始了讨伐之争。

只要北仓消失，那么这些东西都不是问题。

只是害怕内耗让他们之前所有的心思全部的消磨殆尽。

“臣来的时候，京中的百姓安定度日，皇上跟苏丞相治理有方。

还有苏冉宇也回来了，他们一起治理朝堂，现在就算带走了禁军，京中也安然无恙。”

厉锐锋依旧是老实回答，末了，还是叹了叹。

“若我们这一战赢了，那么老将军泉下有知，应当是开心的。”

说来说去，他还是特别不能接受老将军已经逝去的消息。

方澄玉轻轻拍了他的肩膀，沉声说道：“人死不能复活，还请厉锐锋将军能够节哀。”

先前方澄玉与厉锐锋打赌，厉锐锋结果惨败，所以对厉锐锋对他的印象并不是很好。

不过今时不同于往日，当他厉锐锋看到方澄玉带领的军队已只用了两个月时间就已经冲到了城门。

心里还是颇有佩服的。

“臣带了五万的铁骑，五万的步兵来了，多谢王爷这几日与他们周旋，这次我来援助，一定能够带来捷报。”

厉锐锋一如既往的天真单细胞，总觉得，战场说打就打，说赢就能赢。

不过方澄玉还是很感谢他，这个时候还能前来相助。

“多谢将军前来援助，本王感激不尽。”方澄玉双手抱拳表示自己的感谢。

其实他很少士兵这般，这一次主要是由于厉锐锋将军对老将军的感情才会让他下如此大礼。

往常方澄玉肯定不会有这般的姿态。

转念一想，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要当爹了，所以想给自己的孩子树立一个好的形象。

无论真实的理由是什么？他要当爹的这个消息还是让他开心到了现在。

“臣原本就不像统领骑兵，若非当年兄弟不幸战死，将军之位也不会轮到我的身上。”

厉锐锋想要表达的东西方澄玉全部都知道。

应将军的死是每一个战士的痛惜。

当年他也是救援应将军的士兵之一，只可惜印将军的命还是没有能够从被北苍国的手上带回来。

这一次应该是一血前耻的一次。

所有战死在北苍国手下的战士们，现在该到轮到大禹来报仇了。

“如今正是我们报仇的好时机。”方澄玉转头看上了山林之外的雪都，“这百年来的恩怨就让我们在此了结了吧。”

方澄玉说完，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双拳，神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这真的是百年来，他们与北苍国的恩怨。

厉锐锋的到来让所有的士兵都觉得很激动，除了老将军他在军中的风评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