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鲁莽,有一问题想问问大人。大人当年经历丧妻之痛,比起先夫人被玷污,失去贞洁,大人如何抉择?”任铭浩挺直腰板,掷地有声。
李同庚猛地抬头,神情复杂地盯着面前少年,久久不语。末了,他妥协般垂下头:“……世子说得不错,好死不如赖活着。道理我懂,可悦悦、还有侯爷夫妇,他们能懂吗?”
“这些不劳烦大人,晚辈自有法子。晚辈只想要大人一句准话。”即便李同庚态度松动,任铭浩依旧不敢松懈半点。此事心结最大的必是李欣悦,她若以死相挟,李家人倾其所有也会悔婚。
“这门婚事,我……”李同庚神色依旧沉重,原本能昏迷的李欣悦突然尖声喊着任铭浩名字,引起内室一阵骚乱。
任铭浩没有迟疑,立即抛下对话中的李同庚,转身安抚小姑娘。
李同庚微楞,片刻,才轻声道:“……我可以认下。”悦悦昏迷时只呼喊任铭浩,可想而知他对女儿有多重要。他不是古板守旧的父亲,更愿意尽最大能力给女儿铺设一条幸福美满的路。
另一边,任铭浩迅速赶到李欣悦身边。她已换上干净衣物,手腕骨折部位也绑上夹板固定,唯独额上的殷红十分打眼。她躺在凌乱的被辱上,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紧闭的眼眸显示她仍在沉睡。众人为难地半围在床边,不敢上前,生怕一不小心碰到伤口。
李德晟赶忙扯着任铭浩,口中安慰道:“小妹不怕、世子来了、不怕不怕。”
仿佛做梦一样,他甫一将李欣悦抱至怀中,闹腾的小姑娘瞬间安静下来,熟门熟路地找好位置,模样要多温顺就有温顺。任铭浩小心翼翼却用力地拥她入怀:“别怕,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着你,悦悦乖乖的。”
他收敛起所有情绪,安静得如同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即便这样,众人还是屏息凝气,不敢轻易靠近。直至任铭浩眼神在陆院判身上轻轻一点,才渐渐活动起来。
不需吩咐,所有人的动作都放得很轻,生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惊醒任铭浩怀中那个精致的瓷娃娃。
李德峰心中百感交加。他不清楚父亲说辞如何,只眼下一幕,要他们彻底断了关系是不可能的。这一刻,他心中无比痛恨麦提和三公主。这两人为了一己私欲,肆意毁坏他人人生。这样的下场,还不够他解气!他要叫他们受尽折磨而死!
待李欣悦彻底昏睡,任铭浩从房里出来,已是后半夜的事了。李德峰一直外间在等他。
“世子余下计划是什么。”这大概是他头一次说话不绕圈子。
“三公主被吓得失心疯,她是嫡出公主。做得过火不仅会削弱东宫势力,官家更不会袖手旁观。侯府又被重重防备,一时不慎很有可能留下把柄,此事只能慢慢盘算。另外麦提已废,不足为惧。”任铭浩声音压得很低。
“所以世子想从高贵妃身上下手,从内部击溃?”李德峰若有所思。他早从李德晟口中得知,那座府邸是三公主向高贵妃那儿讨来的。三公主和麦提被塑造成“受害者”,一个疯了,一个废了,天家震怒下拿高贵妃出气、给世人交代,理所当然。一个被厌弃的宠妃会有什么下场,他们心知肚明。
“不止。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早前慧贵妃不就递了个破绽过来吗。”任铭浩冷笑一声。这是他不曾在李欣悦面前展露过的、属于一个合格继承人的冷酷。
李德峰细细琢磨着话里含义。慧贵妃膝下一子一女,只有五皇子乃她所出。她捉到三公主把柄不紧握手中,反而送到李欣悦面前,是打算给五皇子做投名状,拉拢任铭浩吗?五皇子本身资质不错,对上官家亲自培养的继承人,还是略差些。
慧贵妃若有心争权,三公主与麦提苟且这件事,随便捅到大娘娘、官家其中一个面前,就足以挑起对太子的不满与猜忌。张杰书这个太子可是离龙椅最近的人,官家才四十,正是风采茂盛之时,少说还能在位十年。帝王向来疑心重,疑心太子唆摆,结党营私亦未尝不可。
古往今来,太子能顺利继位的伸手可数,更别提父子相残的有多少。
可眼下,太子毫无错处,慧贵妃代皇后掌管凤印,管理六宫。看她处事进退有度,是个聪明人,不似贪心之辈,又为何如此?
“无需想太多,只是单纯地想替六公主铺路。”任铭浩点到即止。
李德峰恍然大悟,继而低声与他谈论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