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抱着双臂,上上下下把笑得前俯后仰的崔放看了好几遍,末了挑眉道:“原是我说错了,应给你个蝴蝶公子的名号,当担得起你这第一纨绔的身份。”
崔放猛地收了声,似乎是想到了那身惹眼的花衣,握拳抵住唇畔轻咳了一声,小声嘀咕着:“哎呀哎呀,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
看着对方脸上揶揄的笑意,直觉告诉周遇刚刚这人说的绝不是她想听的,不过对方到底是帮着她出了口恶气,加之这段日子在崔放的帮助下有不少银子进账,周遇笑眯眯地手一挥:“那不如由我做东,请田螺公子吃顿好的,不知肯不肯赏脸?”
崔放闻言扇子摇得更欢,微微弯腰对着周遇笑弯了双眼:“却之不恭。”
虽然周遇有些扛不住崔放托着腮帮子不错眼地盯着她的视线,但不得不说这家店掌厨的手艺很合她心意,巧的是崔放这人口味还跟她差不多,周遇好不容易遇见崔放这么个会享受美食的,说贯口似的给他推荐了不少菜色。
崔放确实是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很自在的人,周遇指尖摩挲着杯口,垂眼淡笑,心下却是细细思索着,刚才用饭时崔放把她明里暗里的试探都挡了回去,倒是不动声色地想从她这里套话。
把杯子里的果酒一口饮尽,周遇心中有了些计较,显然崔放并不是真的不计回报地一心帮她,与江戈之间也并非所见的这么针锋相对。
崔放当然是不清楚他对面坐着的小姑娘在一边浅酌一边想揭他老底,他只是有些苦恼似的敲了敲额角:“认识周遇姑娘这些日子以来在下连胃口都变好了,只是这般吃下去大抵是要胖了,这可如何是好。”
周遇左手执杯,右臂撑在脸侧,闻言笑着抬眼道:“我倒不知田螺公子也有担心自己京城第一纨绔的魅力的时候?”
坐在桌子对面的崔放微微前倾了身体,桃花眼里盈满了深情:“其他人我倒不在意,只是不知道我这个可怜巴巴的田螺公子能不能等到某位田螺姑娘的青眼呢?”
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周遇小心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决定当作没听懂。
“看,瞧见没。”周遇露出一个带着些恶作剧意味的微笑,伸手指了指窗外,“你只要站下面喊一声你需要找一个携手一生的姑娘,我相信队伍能从酒楼排到城门口。”
周遇眨了眨眼:“里面一定会有你心心念念的田螺姑娘。”
崔放没有半点恼火的意思,反而是笑出了声,接着话锋一转换了个话题:“你这些日子都在店里忙着,镇国公府那边没有来寻你的麻烦吧?”
轻轻摇晃着杯子的手一顿,周遇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索性将那杯子放在桌上,语气平淡道:“中间取银子的时候回去过一趟,除了清静了些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
敬茶那日这么一闹,镇国公夫妇本就对她这个新妇不满,估计巴不得她少在府里闹腾,倒是江弈那厮似乎是真的眼下无人可用,总做梦想再把她哄回去,如今被崔放这么一收拾,大抵能安生一段日子了,毕竟这人把他自己的脸面看得比命根子都要紧,周遇在心里嘲讽一笑。
至于江戈……周遇情不自禁地咬了下唇,她已经许久未曾见过他了,或许对方会觉得她这个江弈派来的棋子终于不再纠缠于他了,大概会松一口气吧。
崔放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周遇的神色不对,而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哎呀呀,看来我前两日得的小道消息有些意思啊,周遇姑娘这下当可放心了,估计这会儿江世子自身难保,怕是没空寻你的麻烦了。”
自身难保?
周遇猛地一怔,下意识地十指微蜷又飞快地放松下来,她抬头横了崔放一眼,凉丝丝道:“你不是与他不对付吗,倒是关心得紧,想说便说,不想说就把前一句也给我咽回肚子里。”
“这人人都道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我既无法收回刚才的话,显然周遇姑娘只给我留了前一条路可走啊。”崔放两手一摊,挑眉看向面前神色不动的小姑娘。
眼见着周遇作势要撸袖子了,崔放这才放下调笑,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朔州那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陛下这几日连着召了大臣朝会后议事,那唐大人可是卯足了劲举荐你的江世子领兵出征,陛下似乎也有些意动,估计不日便要下调令了。”
周遇闻言蹙眉沉思,本来江戈身为战绩傲人的镇国公世子带兵出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唐大人如此热切的原因就比较耐人寻味了,初见时那股子阴沉的视线似乎又在周身徘徊。
情不自禁地伸手搓了搓小臂,周遇狐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领兵出征确是件险事,但这自身难保又是从何处说起?”
这下崔放却是沉默了许久才抬眼,一双惯常盈满了笑意的桃花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探究的利光,语气倒还是那副温和的作派:“周遇姑娘如此聪明,难不成还想不通吗?”
敏感地觉察到刚才一瞬间的气氛不对,周遇右手不自觉地扣紧了瓷杯。
她应该想通什么?
周遇抿唇噙着浅笑,脑中却是飞快地转了起来,这“险”既然不是出在战场上,那便是出在背后了,思及唐大人的态度——对了!沈婧!怎么把她给忘了。
安生日子过久了,她还真快把这个搞事精给忘了,回忆起之前沈婧叫她做的事,看来这三人虽然各怀鬼胎,但对联手在背后给江戈使绊子这件事上却是一致的。
周遇一时间脸色不禁有些难看,不过她之前有把那些写了消息的笺纸塞给江戈,他应当是有所准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