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这颗先锋印再出征,她就不是“褚家的家将”,而是堂堂正正的齐国战将。褚家人,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为保齐国五千里江山和这江山之中的父老乡亲,抛头颅洒热血,这一次,轮到她了。
双手从托盘里捧起先锋印,褚灵宾紧盯着手中的大印,面色凝重。站起身,她转过身面对擂台下的百姓,用双手,将大印高高举起。
秋日的天,湛蓝高远,褚灵宾放出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爹、大哥、二哥,你们看到了吗?
擂台之下,欢声雷动。
褚家的战将在齐国老百姓心中是柱石一样的存在,只要褚家人上了战场,不管多么凶残的内贼外寇,全部不足为惧。
过了一会儿,褚灵宾转回身看向萧子敬,萧子敬直觉她有话对自己说,“卿还有何话说?”
褚灵宾不假思索,“微臣想带一名家将出征,望陛下准允。”有了游击将军的官职,她就不再是“臣女”褚灵宾了。
萧子敬放出目光看向擂台下的某处,那里站着陆澄。他的目光和陆澄的目光隔空相遇。微微怔愣过后,陆澄眼帘轻垂,避开了萧子敬的目光。
接触到陆澄目光的一霎那,萧子敬的心头飘过一朵阴云。这朵不太阴的云迅速扩大,整个地包住了萧子敬的心。他的心在这朵不太阴的阴云里,丝丝缕缕地向外冒酸气。
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萧子敬端着威严沉稳地架势一点头,“允。”
“谢陛下!”
褚灵宾拿着先锋印兴高采烈的下了擂台,台下观擂的老百姓将她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褚小姐,恭喜啊!”一个二十多岁,身形如黄瓜的青年略带羞涩地说。
“我说哪有这么俊的后生,原来是女扮男装,恭喜啊!”一个腰粗身壮的圆脸中年大嫂说。
“褚小姐,一定要多多杀敌!娘的,瑞瑞虏太不是东西!”一个四十多岁的紫脸汉子粗声大气地说。
“对,把他们都杀了!这些贱种,不在自己的地盘好好呆着,跑到我们齐国又抢又杀,当我们齐国好欺负!”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小嫂子,挑着精勾细描的长眉高声道。
“……”
褚灵宾在人群的簇拥中得体微笑,四面八面不住拱手,“多谢多谢!一定一定!”
陆澄费力地挤过来,无声看了她一眼,两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挑去,褚灵宾回了他一抹相同的微笑。
陆澄向前迈出一步,挡在褚灵宾的斜前方,为褚灵宾开道,“借过借过,麻烦您让一让,多谢,多谢!”
两个人好容易挤出了校场,当即施展轻功,几个起落,“飞”出了人们视线,徒留身后的惊叹随风飘散。
待离校场有一段路程了,褚灵宾和陆澄闪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二人停下了脚步。
小巷里静悄悄的,二人相对而立。一阵穿堂风吹来,吹得褚灵宾鬓角的碎发糊在了脸上,褚灵宾伸手拉开碎发,抿在耳后。
“陆澄,我刚才跟陛下说了,请他允许我带一名家将跟我上前线。陛下答应了。”
在带着秋意的穿堂风中,际澄想起了萧子敬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个复杂的眼神,具体是何含意,仓促之间他咀嚼不出来。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他低声说。
这一去,他必施展平生所学,一为保家卫国,一为建功立业。只有建功立业,他才配得上眼前的女子。
褚灵宾仰着头,认真地打量陆澄。
在家的时候,有陈兰在,有母亲在,有其他人在,即便有机会和陆澄独处,也要时刻提防人来。即便确定很长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来打搅他们,身为女子,她还是不太敢明目张胆地直视陆澄。
这会儿,此时此刻,她敢了。
既然已经和陆澄挑明了关系,他们就是未婚的夫妻,虽然其他人不知,但是天知、地知、她和陆澄知。妻看夫,天经地义。
明天就要出征了,当着旁人的面,她不可能对陆澄表现出逾越身份的举动,所以,趁着还有机会,她要将陆澄的模样看个够。
在褚灵宾专注的注视中,陆澄的一张俊脸越来越红,两只雪白的耳朵像桃花一样,变成了粉红。
“干吗这么看着我?”
褚灵宾看着陆澄涨红的脸,“噗嗤”笑了,“我像不像调戏黄花大姑娘的登徒子?”
陆澄也笑了,“像!”
褚灵宾看着陆澄因笑而露出的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由衷感叹,“陆澄,你生得真好看。”
陆澄害羞得将嘴一抿,不笑了,“阿珊,你不要总是戏弄我。”他像是苦恼,又像是抱怨,低声道。说话时,扑闪着长密的睫毛,不敢和褚灵宾对视。
褚灵宾歪着头,笑眯眯地又看了陆澄一会儿。然后,一点点收起了笑容,“陆澄,”她的声音很轻,“我相信,有一天,你建立的功业,会比我爹还大。”祖父的身影从褚灵宾的脑海深处浮了上来,“也许,会和我爷爷一样大。”
“老公爷是我大齐的擎天柱石,我怎么能和他老人家相比。”
褚灵宾轻轻一笑,“来日方长,将来的事,谁都说不准。”
听到这句话,陆澄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有一样事是准的。”
他看着褚灵宾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
“什么?”褚灵宾问。
“我会永远保护你。”陆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