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敬是昨天夜里出的事。
当时,挑灯批阅奏章的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晕倒,仆在书案之上。值夜的宫人吓坏了,连忙叫来萧子敬的亲随吴兴。吴兴立刻叫人去找太医,然后他命人守着萧子敬,自己亲自去永乐宫见丁太后。
吴兴到达永乐宫时,丁太后早已就寝,永乐宫的宫门也早已下钥。吴兴连拍带喊叫开宫门,见到了丁太后。
听闻萧子敬突然昏倒,丁太后让吴兴先回去,随后,她在宫人的服侍下,用最快的速度梳好头,穿好常服,坐着肩舆来到了麟趾宫。
丁太后到达麟趾宫时,太医令已经到了。经过一番诊视,太医令诚惶诚恐地告诉太后,萧子敬中了毒。什么毒,他说不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萧子敬确实中了毒。
刹那之间,丁度的大白脸从丁太后的脑海深处浮了上来,太后强行又将这张大白脸原路按了回去。太后命守在一旁的吴兴连夜调查萧子敬中毒之事,看看萧子敬是在哪个环节,被谁投了毒
吴兴领命而去。
太后看着太医令又给萧子敬扎针,又给萧子敬灌药汤,折腾了一夜,然而萧子敬毫无反应,始终昏迷不醒,气得太后大骂太医令“无用的蠢才”。
一夜过后,太后熬不住了,从萧子敬的御榻边起身时,眼前发黑,差点晕倒。而吴兴调查了一夜,也没能查出萧子敬到底因何中毒,两个人全都筋疲力尽。
太后让吴兴回去休息,她自己也回了永乐宫,她要吃一些东西,再睡一会儿,不然,身体吃不消。回到永乐宫,吃了东西,睡了觉,起来后,太后命人召来了丁度。
见面之后,太后单刀直入,“兄长知道吗,阿宣中毒了”
丁度立时瞪起了一对肉泡眼,做出惊奇模样,“啊怎么回事”
太后紧盯丁度的双眼,“兄长不知道怎么回事”
丁度当即露出受了冤枉的表情,“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一副“你别装了,你那点伎俩我还不知道”的表情,玉肩微耸,耸出一声冷笑,“兄长,这里就你我兄妹二人,你跟本宫说实话,阿宣中毒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丁度受冤枉的表情又加深了几分,“太后冤枉死微臣了,这可是灭九族的事!”
太后冷冷地看着他,“兄长也知道这是灭九族的事”
丁度理直气壮道,“太后,捉贼见赃,捉奸见双。太后可有人证物证,证明陛下中毒与臣有关”
太后脸挂寒霜,“本宫若有证据,兄长就不会在这里与本宫说话了!”她加重了“这里”两个字的发音。
丁度当即反击,“太后既无凭无据,就断言陛下中毒与微臣有关,微臣属实冤枉!”
太后狐疑地看着他,“果真不是兄长所为”她不信。她亲哥哥是什么德性,她一清二楚。
丁度信誓旦旦,“微臣与此事绝无干系!”
“好,”太后点了点头,“若要本宫相信此事与兄长毫无干系,兄长就当着本宫的面发誓:若此事与兄长有关,则丁家血食不飨!”
闻听此言,丁度的右眼皮猛地一跳。
“血食”是祭祀之品。飨,是享用。如果逝去的先人们享用不到祭祀之品,只能说明这些先人没了后代,没了后代自然也就没人再祭祀他们。直白点儿说,就是这家断子绝孙了!
妹妹为了那竖子,竟要他发如此重誓。丁度心里恨出了熊熊烈火,暗暗诅咒萧子敬赶快死,马上死。
“太后,此誓未免过重了吧”
“怎么,兄长怕了”
丁度把心一横,又表演起了大义凛然,“微臣问心无愧!既然太后执意要微臣发誓,微臣就满足太后心愿。”说着,他抬起右手,指尖向天,“微臣向天发誓,若陛下中毒之事,与微臣有半点干系,就让我丁氏一族血食不飨!太后满意了吗”
丁太后盯着丁度半晌无言,丁度表现出一副含冤负屈模样和太后对视。末了,太后垂下眼帘,“本宫暂且相信兄长,兄长回去吧。”
“微臣告退。”丁度给丁太后施了个礼,转身离去。转过身体的下一刻,他将一双肉泡眯了又眯。
丁度前脚走,太后后脚又去了麟趾宫。她到麟趾宫的时候,皇后上官氏也在,坐在萧子敬御塌边,看着昏迷不醒的萧子敬,不住用手帕擦着眼睛。见太后来了,上官皇后连忙擦着眼泪起身,侧身给太后施了个万福礼,“臣妾,参见太后。”
除了上官皇后,房中的其他人也一齐给太后见礼。
丁太后随口道,“平身。”
上官皇后和众人站直了身体。
丁太后上前看了看萧子敬,只见萧子敬双目紧闭,面色白中透青,嘴唇泛白。丁太后的心悬了起来,气息也有些不稳。她转过身问太医丞,“陛下怎么样了”太医署中,太医丞的官职仅次于太医令。
太医丞垂着头抱着腕,胆战心惊道,“回禀太后,陛下龙体中的毒,比昨日……比昨日加重了。”
丁太后的眉毛当即挑了起来,“加重了怎么会尔等昨日不是给陛下服用了解毒之药,还给陛下施了针!”
太医丞从太后的语音里听出了太后的不满和愤怒,吓得他把头垂得更低了,甚至想不顾礼仪撒腿就跑,逃到天涯海角。
顶着太后冰冷的目光,他硬着头皮道,“按常理来说,陛下昨日服用了微臣本官开出的解毒药,这会儿确应苏醒。既或不醒,脉象也该有所变好。但微臣给陛下把脉,发现陛下的脉象比昨日更差了。”
太后的眉头皱了起来,“是不是太医令开的方子,不对症”
“本官开的药方,微臣看过了,并无不妥。”
太后声音里的不满度陡然飙升,“并无不妥,陛下为什么醒不过来!”
“这……”太医丞吓得心脏扑通扑通直跳,“这……微臣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