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宫中,守在褚灵宾睡房外的两名宫女,窃窃私语。
“你说这位褚贵嫔怎么样”下颔上有一小粒痣的宫女问。
另一名圆脸宫女斜出目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回答,“脾气有点大。”
下颔有痣的宫女不怎么认可,“我看还行,你看她让我们把她和陛下没吃的饭分着吃了,说话挺和气的,还告诉我们别浪费了。”
圆脸宫女一琢磨,“也是。”她凑近下颔有痣的宫女,“我觉得这位贵嫔是不喜欢陛下,闹脾气呢。这位贵嫔是突然进宫给陛下冲喜的,说不准,”圆脸宫女把本已很小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人家在宫外有情郎呢。”
下颔有痣的宫女有相同的感觉,但是这话她不敢说,也不想让自己的同伴说。她冲圆脸宫女一皱眉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圆脸宫女会意,吓得一伸舌头。见同伴明白了自己的暗示,下颔有痣的宫女和圆脸宫女互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两个宫女在门外窃窃私语时,褚灵宾坐在睡榻上,两只脚垂在地上,两手插进腿间,目光失焦凝直,腰也弯了,背也驼了,脖子也歪了。
天光一点点弱下去,直到暮色四合,直到房间里变得漆黑一片。其间有宫女在房外问褚灵宾,什么时候传晚膳。连问三遍,才得到了褚灵宾有气无力地回复,不吃。
到了掌灯时分,一名宫女大着胆子进来掌灯,先是被坐在睡榻上的褚灵宾吓了一跳,又听到褚灵宾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出去。”
宫女吓得唯唯而退。
褚灵宾呆坐了大半夜,到了后半夜,她乏了,和衣倒在睡榻上,随手拉过一床被子盖在身上,昏昏睡去。
翌日,萧子敬准时上朝。虽然,他已经半个月没上朝,但是朝臣们每天都在朝房里候着,因为不知道他哪天就会上朝。
这天,听说萧子敬来上朝了,绝大多数朝臣额手称庆,只有丁度非常不高兴。他本打算等萧子敬中毒身亡,再找机会弄死褚灵宾。
在宫外不好对褚灵宾下手,褚家的家丁、家将不是吃素的,褚灵宾本人更不用说。可是进了宫,就好办多了。谁知道萧子敬非但没死,还痊愈了,还能上朝了!
真是气死他了!
到了上朝时刻,朝臣们和萧子敬各就各位,萧子敬特地找了下陆澄。他找到陆澄的时候,陆澄正在看着他,目光深深。陆澄的嘴闭着,但是陆澄的眼睛在对他说话。陆澄在平静地质问他,谴责他。
二人目光对视片刻,萧子敬不着痕迹地移开了陆澄的目光。“你怪我吧,”他在心里对陆澄说,“朕也是身不由己。”
散了朝,萧子敬按惯例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心疼地拉着他的手,“刚好就上朝,多浆养两日又何妨。”
萧子敬微笑着回太后,“儿臣也想多浆养两日,可是政事太多,不处理不行啊。”
“这几日风大雪大,你身体才好,当心别染了风寒。”太后越看萧子敬,越觉得萧子敬受看,怎么看怎么招她喜欢。
“儿臣知道了。”
“对了,褚家的女儿怎么样了,还在闹吗”太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萧子敬立即明白太后为何会有此问,每日他上朝的时候,皇后会率领各宫嫔妃来给太后请安。因为没看到褚灵宾,太后才会发此一问。
“是,她还是不愿留在宫中。”萧子敬不想隐瞒,因为根本瞒不住,他的母后是个非常精明的人。
闻听此言,太后的脑海中现出一个少女模糊的形容,她眨了一下眼睛,借着眨眼的动作,将脑中的少女压回了脑海深处。
“既然进了宫,不愿意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认命。”她像说给萧子敬听,又像说给某个人听。
“是,儿臣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行了,”太后微微抬起下巴,“这件事交给母后吧。”
“母后……”萧子敬的心提了起来。
“放心,母后不会伤害她。”太后安抚地拍了拍萧子敬的手。
从太后的永乐宫出来,萧子敬来到了嘉德宫。走到褚灵宾的睡房外,他刚要让当值的宫女把门打开,一名当值的宫女小声对他说,“陛下,您劝劝褚贵嫔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贵嫔一点东西都没吃。”
萧子敬皱起了眉头,“知道了,把门打开。”宫女依言拉开了房门,萧子敬迈步走进房中。
转过屏风,走进内室,萧子敬看到了背对着他躺在睡榻上的褚灵宾,一动不动,身上盖着被子。
萧子敬深深呼吸,走过去,背对着褚灵宾坐在了榻边。
“朕知道你醒着,你到底想闹脾气到什么时候”眼望前方,他用无奈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末了,又沧桑地叹了口气。
“陛下什么时候放微臣回家,微臣就什么时候不闹了。”身后传来褚灵宾平静的声音。
萧子敬看着前方的蝴蝶琉璃屏风,目光微闪,“朕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命运这东西,安排好的,你逃都逃不掉。”
“是陛下不给微臣机会逃。”
萧子敬一时无语,片刻后他问,“朕要是不放你回去,你就一直不吃饭,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