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有陆澄镇守东北边地,他可以高枕无忧。二来,陆澄离他远点,他心情能好点。但如果陆澄长镇东北,褚灵宾的母亲势必无人照料。
固然,陆澄与褚家非亲非故,只是褚家曾经的家将。但哪怕褚灵宾不说,萧子敬也能感受到陆澄对褚府怀有极深的感情,褚夫人也拿陆澄当了亲人看待和倚靠。
褚家仅剩的女儿进了宫,褚家男丁全部战死沙场,陆澄若是再长镇边地,让褚夫人一个妇道人家守着一个偌大府邸,确实难办。思来想去,萧子敬保留了范冲护炀校尉的官职。
何太傅的夫人这几天闹了点小毛病,何舜华留在家里伺候她,店里的生意,全权交给乔大夫妇打理。服侍母亲吃莲子羹的时候,她听母亲的侍女说,陆澄回来了。
何舜华追求陆澄的事,在太傅府已是尽人皆知。何太傅对这件事一百个不赞同,不认可。
何夫人也不认可,毕竟萧尚长得好,家世好,对何舜华近乎百依百顺。而陆澄,听说父母双亡,曾经只是褚府的家将。不过,她反对的态度没有何太傅坚决。
她的底线是女儿能幸福,如果女儿跟了陆澄能幸福,那她就不反对。
陆澄回来的第三天,何舜华觉得陆澄应该能清净下来了,征途的疲劳这几天也该休息得差不多了。
服侍母亲吃过药,她回到自己房里重新梳洗打扮,换上了一件新做的衣裙,准备出府去找陆澄。
结果在离府门还有不到十步的距离时,她遇到了下朝回府的何太傅。何太傅上下打量着明艳照人的女儿,“你上哪儿去”
何玉容随口扯谎,“好几天没去铺子了,我上铺子里看看。”
何太傅狐疑地打量她,“上铺子里用得着打扮得如此光鲜?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去看那个褚府的家将”
一听父亲管陆澄叫家将,何玉容不乐意了,当即翻了个无可奈何的白眼,“阿爹,人家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他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军功,陛下没准还会给他加官呢!你别老‘家将’、‘家将’的叫他。”
何太傅不耐烦地将手一摆,“我不管他是家将,还是将军,总之,不许你去找他!”
何玉容上来了犟劲,“我偏要去!”
“你敢!来人呐,把小姐抓起来,关回她的房间,没能我的咐吩,不许她出府!谁偷着放她出去,家法处置!”
几名丫环婆子讪笑着上来,嘴里一边陪着不是,一边不容分说地扯着何玉容的胳膊,连拖带拽地将何玉容拉回了房,又从外面锁上了房门。
这一关,就是半个月。半个月里,何玉容连哭带闹,连摔带砸,砸毁了绣房里一切能砸得动的东西。
这半个月来,何太傅和何夫人隔着房门轮番登场。何夫人是软语温声外加珠泪涟涟地劝。何太傅没那么多花样,一以贯之地和何玉容据理力争。
“这辈子,不嫁陆澄,我就不成亲!”何玉容慷慨激昂。
“成不成亲,由不得你!”何太傅在房外吹胡子瞪眼。
“你们要是敢逼我嫁人,我就死给你们看!”何玉容使出了杀手锏。
何太傅不屑冷哼,“你少拿死来吓唬我,那陆澄出身微贱,只是褚府一个小小的家奴,我们何家世代簪缨,绝不能与这样的寒门子弟联姻!”
何夫人在一旁帮着何太傅说话,“容儿,你就听你爹的吧,你爹不会害你。”
何玉容的几个嫂子在何太傅和何夫人的授意下,轮番来劝,全不奏效。
如此哭闹了半个月,何太傅和何玉容互不相让,最后何玉容把牙一咬,绝了食。何玉容想好了,她父亲何太傅要是因此心软,她不但可以拣条命,她和陆澄的事还能因此柳暗花明。她父亲要是硬下心肠任她绝食,那她活着也确实是没意思了,死了就死了吧。
何玉容绝食的第五天,何太傅在何夫人的嚎啕大哭声中服了软,垂头丧气地去求萧子敬给何玉容赐婚,指名道姓要陆澄,别人不要。
“唉,老臣实在是没有办法了,那不孝女就像中了邪,非陆澄将军不嫁。老臣将她锁在家中,她哭闹了半个月,前几日竟然绝了食。臣妻因此病倒在床,唉——”何太傅摇动着花白的头颅,深深叹息。
萧子敬听完老师的请求,陷入了沉默。他想到了萧尚,如果自己把何玉容赐给了陆澄,萧尚怎么办萧尚曾经对他说过,今生非何玉容不娶。萧尚对何玉容用情之深,他看在眼里。
“太傅,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容朕想一想。”
何太傅连连摇头,“陛下,不是老臣逼您,老臣也不敢逼您。老臣等得,可是老臣那不孝女等不得,老臣那不孝女已经五天水米未进了,陛下。”说到伤心处,何太傅老泪纵横。
“这……”萧子敬略一沉吟,“太傅,这件事,今日关门鼓响前,朕一定给你一个答复,你回府去等消息吧。”
萧子敬话说到这个份上,何太傅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擦了擦眼泪,告辞回府。何太傅前脚刚走,后脚萧子敬就命人宣来临川王萧尚。
“刚才太傅来了,说你的容儿绝食了五日,非陆澄不嫁。太傅来求朕给你的容儿赐婚。你可有话要对朕说”
萧子敬边说,边观察着萧尚的反应。他本以为萧尚听了他的话要么怒发冲冠,拍案而起,要么伏案痛哭,最不济也是眼圈泛红,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萧尚听了他的话,竟然看起来非常平静。
“臣弟没想到容儿竟然那么喜欢陆澄,为了陆澄竟然连性命都豁出去了。”萧尚垂着眼,喃喃自语。随后,他抬起头,对萧子敬淡然一笑,“既然这是容儿的心愿,那臣弟请求皇兄成全了容儿的心愿,下旨将她赐给陆澄吧。”他又笑了笑,“陆澄人长得英俊,又有本事,容儿嫁给他不吃亏。”
“那你呢”萧子敬反问,“你舍得吗”
萧尚长长叹息,“不舍得又如何就算皇兄下旨将她赐给臣弟,只怕她听到谕旨的下一刻,就会咬舌自尽,臣弟不还是得不到她。”
萧子敬同情地看着萧尚,“药王,皇兄还是那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
萧尚落寞一牵唇角,“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说完,他对萧子敬作了个鬼脸,“放心吧,皇兄,没了一个何玉容,还有张玉容,王玉容,李玉容等着臣弟去爱呢。臣弟可是全大齐闺阁女子的梦中情郎呢!”
萧子敬看着故作洒脱的堂弟,叹了口气。
送走萧尚,萧子敬接连发出两道谕旨,一道给何玉容,一道给陆澄。谕旨的内容大同小异,只有几字之差,大致意思就是:他将何玉容赐给陆澄为妻了。
谕旨传到何府,何玉容在两名丫环的搀扶下,虚弱并欢天喜地地接下了谕旨。谕旨传到褚府,出了麻烦,陆澄抗旨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