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萧子敬要把丁彬下廷尉狱,丁度当即出列,为丁彬辩护,“且慢!”
萧子敬冷冷地睨着丁度,“卿是想为宁朔将军辩解吗”
对于萧子敬冰冷之中带着点傲慢,又带着点不屑的态度,丁度心中发怒,心说,竖子,翅膀硬了,敢跟老夫摆脸色了!脸上,因为心中火起,自觉不自觉地挂了一点怒相。
“正是。陛下,天有不测风云,大堤溃决并非宁朔将军所愿。此前,宁朔将军也曾尽心护堤,没有功劳尚有苦劳。若因此不测之灾便将宁朔将军下狱,只怕会寒了天下人心。”
“天下人心”萧子敬冷笑,“论功行赏,论过行罚。倘执法不明,怎正国风国风不正,才会真的寒了天下人心!”
萧子敬此言出口,顿时引起丹墀之下一片交头接耳。众臣一致认为萧子敬说得有道理。这些交头接耳之声传入丁度耳中,丁度的大肥脸胀得通红,他是又羞又恼。拉着一张肥长的大冬瓜脸,丁度大弧度地撇着嘴,向上翻着眼睛,一副不服不忿的模样,不过,却没有再和萧子敬辩驳。
竖子,你等着!他在心中暗暗发狠。
萧子敬看着丁度这一副阴森模样,心里多少有些害怕。不过相比以前,这点害怕,轻微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褚灵宾进宫后,他的胆量就变大了。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忽然找到了可以给自己当靠山的家长;像一只四处寻找枝头停落的小鸟,忽然找到了可以落下来的树枝。
褚灵宾就是他的胆量,他的枝头,他的勇气。
他是帝王,是毫无疑问要留名青史之人,他日青史之上,他想给自己留一个不那么糟糕的评价。为了这个不那么糟糕的评价,他愿以勇气,乃至性命,与权臣相搏。
萧尚出事后的第十一天,官家在阳江下游的一个小山村里,接回了活着的萧尚。
原来,萧尚当日掉进阳江,凭着本能和不算太好的水性,在阳江里载沉载浮,就在他眼见耗尽体力之时,水中飘过一根浮木,他拼着最后的力气抓住浮木,顺流而下,漂出去了一百多里。
最后水势变小,他被江浪拍到岸边,他挣扎着往岸上爬的时候,却不料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头部撞到了一块岸边的鹅卵石,当场晕了过去。这一晕就是五六天。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山村土屋里。
他想说话,喉咙却因为受了风寒,肿胀得发不出声音来。他躺在榻上,虚弱地比划着要纸笔,救他的这户人家却穷得没有纸笔。
连喝了几天这家主人给他熬的不知名草药,萧尚总算能勉强发出声音了。他的脖子上系着一个小小的玉如意,是他从小戴到大的。萧尚摘下玉如意,交给这户人家的男主人,让这家的男主人拿着这个玉如意去阳城的临川王府,把玉如意交给临川太妃,届时,临川太妃自有重谢。
这家的男主人不识字,且萧尚也未表明身份,但这家男主人从萧尚的话语里判断出,萧尚极有可能是一位地位尊崇的贵人。
男主人二话不说,拿着玉如意来到了阳城,一路打听到了临川王府,又费了一点曲折,将萧尚的玉如意交到了萧尚的母亲,临川太妃王氏手中。
萧尚失踪这几日,王氏夫人成天以泪洗面,不到十日,原本一头乌黑的头发里,出现了不少银丝。王氏夫人认定萧尚必死无疑,只是尸首尚未找到。那么黑的夜,那么湍急的浪,能活下来都怪了!
见到玉如意的一刹那,王夫人的心差点从胸腔里跳出来,再听带来玉如意的人说萧尚没死,除了额头撞破了一个口子,撞出了一个已经消下去不少的大包,人已经没有大碍。
王夫人顿时合掌称谢,重赏了送信之人,又派人进宫给萧子敬送信,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萧子敬。随后,王夫人派了十名家丁跟随送信之人去接萧尚。
两日后,萧尚回到了临川王府。
回到临川王府的当日,萧尚简短地写了两句话,封在一个信封里,派人送到褚府,交给何玉容。
听说萧尚没死,何玉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抖着手接过信封,撕开信皮,抽出信瓤,她看到了两句话:上天眷顾,大难不死。桂花香饼,尚可得乎
何玉容当着临川王府来人的面,当场落泪。
“你回去吧,告诉你们王爷,等着吧。”
来送信的人懵懂地眨了眨眼,不明白何玉容说的“等着吧”是何寓意,但是他既不敢问,也不好意思问,只不迭地点头,“小的知道了。少夫人若没旁的事,小的就回去复命了。”
“回去吧。”
目送着临川王府的人出了自己的房门,何玉容拿着萧尚的信,看了又看,不知看了多少遍。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落了泪。
她看信的时候,那只叫药王的小黄猫正在她的睡榻上呼呼大睡。何玉容轻轻抓起它,托在掌心,对着睡得有如一滩软泥的小黄猫,又哭又笑,“药王,那个药王没死,我就知道他舍不得死,他还没吃够我做的桂花糖饼呢!”
掉了一会儿眼泪,何玉容擦干眼泪和鼻涕,去了膳房。膳房里有发好的面,她找出糖桂花,白胡麻,在膳房里一名资深厨娘的监督下,烙好了四张香气扑鼻的桂花糖饼。
何玉容带着这四只桂花糖饼,去了临川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