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萧子敬和萧长茂的关系一般,不好也不坏。萧长茂作太子时,住在东宫。平日里,难得和兄弟们见上一面。及至萧子敬作了太子搬进了东宫,萧长茂搬进了广陵王府,除了先帝和太后的生辰,以及中秋、春节的家宴,兄弟二人再无其他机会相见。
哪怕见了面,二人也不会特意聚在一起。萧长茂比萧子敬年长四岁,四岁的年龄差,足以在兄弟二人间划出一道代沟。再说,太子和废太子相友爱,亘古未有。
所以,当萧子敬见到突然造访的萧长茂,颇感惊讶,“皇兄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朕”
萧长茂躬身长揖,“微臣参见陛下。”
萧子敬连忙双手相搀,“皇兄不必多礼。”
诚然,萧子敬和萧长茂的交情不深,但萧子敬对每一位手足都存了发自内心的友爱之心,尤其是这位废太子。
萧子敬引着萧长茂来到一张正方形的茶几前前,二人隔案对坐。一名宫女过来给二人各斟了一盏茶。
萧子敬率先开口,“兄长今日前来,是有何事要与朕说吗”
萧长茂微微一笑,“微臣今日前来,只因有一人想见陛下。只是那人身份低微,不足以得见天颜。机缘巧合,微臣遇见了她,她求微臣带她进宫面圣,她有话要对陛下说。”
“那人现在何处”萧子敬问。
“就在殿外等宣。”萧长茂凝着萧子敬的双眼。
萧子敬的眉头皱起了一个小疙瘩。以他对广陵王的了解,广陵王绝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随随便便带人进宫。既然广陵王带人进宫来见他,说明那个人要对他说的话非常重要。
萧子敬给侍立在一旁的吴兴使了个眼色,“宣她进来。”
吴兴领命而去,很快带着翠枝走回殿中。
萧长茂手指萧子敬,“你不是要见皇帝吗他就是当今圣上。”
听说坐在萧长茂对面的清俊男子就是当今圣上,翠枝当即面对萧子敬跪倒在地,咣咣咣给萧子敬磕了三个响头,声音之响,听得萧子敬不觉皱眉咧嘴,同时又点想笑,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不惜力气的叩头。
“平身。”待翠枝三个头叩完,萧子敬发了话。
翠枝不明白,求助望向萧长茂,“平身”
萧长茂面色平静,“就是让你起来说话。”
翠枝恍然大悟,从地上爬起来。刚爬起来还没站稳,她眨了下眼,觉得站着说话不妥,于是下一瞬,她扑嗵一声又跪在了萧子敬的面前。
萧子敬没提防她二次下跪,被她突如其来的下跪吓得一眨眼。
翠枝刚要开口说话,萧长茂打断了她,“等等。”
萧子敬和翠枝齐齐看向了他,萧长茂对萧子敬说,“陛下,请摒退左右。”
微怔过后,萧子敬淡声吩咐房中的几名内侍,“你们都出去吧,离殿门三步远,无宣不得入内。”
“遵旨。”包括吴兴在内的几名内侍齐齐退出殿外。
待殿门关合,萧子敬转脸看向翠枝,“这回可以说了。”
萧子敬态度温和,翠枝紧张的心情因此放松不少,“民女要告御状。”
“你要告御状”萧子敬看了萧子茂一眼。
“对,我要告御状。”
萧长茂出声提醒,“是‘民女’。”
翠枝连连点头,“对对对,是民女要告御状。”
萧子敬看着这张和上官皇后有几分相像的脸,“说吧,你要告谁”
“民女要告到我们山阳郡放粮的大官,丁大人。”
萧子敬不动声色地扫了萧长茂一眼,“为什么要告他”
翠枝的眼圈瞬间红了,“他打死了我爹!”
萧子敬又看了一眼萧长茂,“你爹是谁”
“我爹叫刘来福,我家住在昆州十五里外的松岗镇,那天我和我爹去昆州买米。他们往米里掺糠、掺沙子,用不够斤两的小斗冒充大斗。我爹气不过,和他们吵了起来,他们上来一群人打我爹。后来丁大人来了,我爹骂他们欺负灾民,丧尽天良,不得好死。丁大人就照着我爹的胸口打了一拳,把我爹打死了。我爹临死前,让我来京城告御状。”
说到最后,翠枝已是气颤声抖,珠泪乱下,“求陛下给我爹作主,给我们山阳郡的老百姓作主。”说完,翠枝又咣咣咣地磕起头来。
萧子敬的心在一声声沉闷的叩头声中突突乱跳。丁家父子,真是齐国社稷的绊脚石,搅屎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亲手扶住翠枝,不让她继续叩头,“翠枝,你把你们那的详细情形,跟朕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