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伸手接过包袱,将包袱递向陈兰,陈兰心惊胆战地接了过来。
萧子敬转头示意陈兰可以走了,“你去吧。”
“是。”陈兰又给萧子敬施了个万福礼,抱着包袱,水上飘似地,紧倒着小碎步,一溜烟地飘走了。
萧子敬坐在步舆上,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不说前进,也不说折返,不知在想什么。
吴兴偷眼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陛下,还去嘉德宫吗”
一语惊醒萧子敬,“去!干吗不去!”
吴兴暗暗咧嘴,看情形,陛下这是要去兴师问罪啊。
褚灵宾没想到萧子敬会来,她以为萧子敬还得再气几天。见萧子敬面色不善地走了进来,她连忙放下绣绷,走上前去,屈膝施礼,“臣妾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萧子敬走到茶几边坐下,褚灵宾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拿起放在几上的茶壶,给他斟了一盏茶,“陛下今日怎么有雅兴驾幸嘉德宫”
萧子敬喝了一口茶,气哼哼地翻起眼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整个齐国都是朕的,朕哪儿不能去!”
褚灵宾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哦——”
萧子敬放下茶盏,状似漫不经心道,“朕刚才在宫外遇见陈兰了。”
褚灵宾一愣,一愣过后,她避重就轻道,“啊,是嘛。”
萧子敬心里本来就有气,褚灵宾轻描淡写的样子让他更生气了,但他表面上依然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朕看她拿了个包袱……”
褚灵宾截住了萧子敬的话,“我让她去找陆澄了。”她本不想提陆澄,可是不提不行了。而且,她看出来了,萧子敬已经知道她让陈兰去找陆澄的事了。那么,等萧子敬来揭露,还不如她自己先说。
萧子敬不说话,安静地等着褚灵宾接着往下说。
褚灵宾坦坦荡荡地看着萧子敬,语速不急不徐,稳稳当当,“前些日子,我给我母亲做了件比甲,昨天做好了。我让陈兰给陆澄送去,陆澄休沐出宫的时候,就可以顺便捎回去了。此外,我还给陆澄做了包姜糖。”
这时,萧子敬开了口,“阳城买不到姜糖吗”
“自然买得到,”褚灵宾一派从容,“但是我不能白使唤人家。姜糖虽不值钱,总是我一份心意。”
萧子敬“了悟”点头,“哦,是你的一份‘心意’。”
褚灵宾做了个深呼吸,忽然莞尔一笑,“对,是我的一份心意。”她豁出去了,倒要看看萧子敬做何反响。
“褚灵宾!”萧子敬拔高了声音。吴兴在房外听见了,吓得心一哆嗦,又吵起来了,他想,估计是吃陆大人的醋了。
“怎么了!”褚灵宾的声音不比萧子敬低。
萧子敬惊讶地挑起了眉毛,“你敢跟朕喊!”
“是陛下先跟臣妾喊的。”
“我我、”萧子敬眨巴着眼睛思索着该如何反击,“朕是皇帝!”
褚灵宾将头一昂,“臣妾是女人,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萧子敬委屈了,用更高的声音喊回去,“你是朕的女人!”
褚灵宾的声音和萧子敬的声音一样高,“不就是一包糖吗,行军打仗之人,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经常吃不上热乎饭,喝不上热水,很多人都有胃痛之症。陆澄有,我的父兄、我的祖父,甚至是我,都有!我给陆澄做一包姜糖,让他暖暖胃怎么了他的身体长康长健,对陛下,对大齐的江山社稷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完褚灵宾这一通喊,萧子敬没了声音。
垂着脑袋,噘着嘴,沉默无语地坐了一会儿,他双手按着几面站了起来,一语不发地走了。走得安安静静,既没在走之前瞪褚灵宾,也没在走的时候痛甩袍袖,就只是安安静静,一声不响地走了。
褚灵宾坐在茶几边,望着萧子敬略显萧瑟的背影,胸部剧烈起伏,既没起来送驾,也没出声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