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大抵总是绵热的。
这个观点,白简从十七岁坚信到现在。
头顶是不停作响,但在炎热的天气中没起到什么作用的风扇。
白简抓了本练习簿,抬手在耳畔扇风。
前面的同学转头过来,脸上带着笑意问:“白简,你今早又迟到连累了徐昭?”
确实是个迟到户的白简听到这话,有些不满,她撇撇嘴停了扇风,认真对上那个女生的眼睛:“我才没迟到呢,而且我也没连累那个家伙!”
“哦~”那个女生若有所思地笑笑,转头拍了拍同桌的肩膀,“白简说她今早没迟到呢。”
闻言,那个男生也转了过来,笑颜面对那个女生,难得在这种话题帮着白简说了一句:“白简说的没错,她今天确实没迟到。”
见那男生附和着自己的话语,白简两手一环胸,摆烂般往椅子里一摊,“看,我就说吧。啧啧,竟然还不相信我。”
话落的同时,白简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别开眼神继续自顾自扇风,在这炎炎夏日搏得一丝清凉。
那女生不知道想了什么,搓了搓手显出为难:“嗐呀,白简你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白简瘪瘪嘴,不想听这个:“说点别的,我不想听有关徐昭的。”
这家伙早上抢喝了她的酸奶,现在可美着呢。
这话落出去,坐在白简前面的俩人互相看看,悄然交换个眼神,颇大的动作还牵扯到了更旁处的其他同学。
他们争先恐后朝白简扑过去,或是兴奋或是好奇道:“你终于和徐昭吵架了?”
“什么‘终于’?”白简无语,用力扇了两下练习簿,别开了脑袋去,闷声盯着外头碧蓝如洗的天空发呆。
白简的位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躲在窗帘里便谁也打扰不到了,是个难得的清净好地方。
她和往常那般缩进了窗帘里,掀眼看向枝头停着的一对鸟儿,无言发愣。
说是吵架其实算不上,说是‘终于’其实也算不上。
白简思忖着,手撑着下颌,无声注视着那两只像是在交头接耳的小巧鸟儿。
她趴在窗边,指尖百无聊赖地点着冰凉凉的瓷砖表面,思绪飞得老远。
大课间的时间足有半个小时,足够白简发呆,或是做作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嘈杂声音逐渐小了不少,后方的小小动静也掩盖在了那些声音里。
白简并未听到,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天马行空里。
蓦然,像是在老远处的讲台那边被人重重拍了拍,一下子将白简惊得拽回了神。
她瞬时坐直了身子,对着远处空洞地眨巴眨巴眼,脑海的想法猛烈炸开。
完犊子,老班来了。
急匆匆想从窗帘出去的白简,慌乱间不小心磕到了窗户边缘,吃疼地捂住了脑壳,瓮声瓮气地闷哼了一声。
对面教学楼正对着他们班的窗口,有个黑影也一晃而过。
白简呆呆望着那处,莫名感觉那个人影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见过。
再发愣的几秒,围着白简的窗帘蓦然被人从外头拉开了。
随后头大片的光亮落入白简这里的,还有徐昭带着少年变声时期的浅浅沙哑:“看傻了?”
徐昭身形颀长,身高在高二的时候就往一米八直冲去,光是坐那就比白简高出大半个脑袋来。
或许是白简还处在下意识的懵圈里,她下意识仰面朝徐昭声音传来的正上方看去,姿势有些奇怪。
白简往后一直仰去,最后脑袋的重心一失,枕靠在了徐昭的胳膊上。
也不知道是时机恰好,还是徐昭主动将胳膊伸过来,总之白简的脑袋没有再磕到。
就这姿势,白简愣着掀眼,直勾勾盯着徐昭冷峻的侧颜时分,蓦然又听到了台上传来的压抑怒火的声音:“白简!”
顺着声音,就这姿势朝前方看去的白简,蓦然和班内八卦朝他们看来的几十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意识在半秒的回神后,面庞蓦然炸开了烧红,就连耳廓也是十足的绯红。
完了!
白简慌乱想起身,赶紧想远离徐昭,以免大家再说些什么。
像个上岸翻了肚皮的王八似,开始拼命扑腾的白简,尝试了几番都没法从这个艰难的仰面姿势坐直身。
脸庞越来越浮上绯红色的白简,忽觉得腰间多了道力量,而后被这力量轻松托了起来,在自己位置坐好。
速度很快,动作很轻柔,白简压根没怎么反应过来。
帮着白简做完这一切后的徐昭,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去,拿了笔继续写作业,全程没说什么话。
台上的老师额角青筋暴起,愤怒拍了两下讲台桌子,愤愤然道:“你俩都给我站出去!”
“……哦。”大概还是料到了这个结果的徐昭没什么大的反应,应了一声后便收拾着自己的书本和纸笔起身。
白简则还愣在了那里,呆呆坐着偏头看徐昭。
徐昭回头,大概也看出了这点,上前半步对白简招了招手,快语说了一嘴:“走啊。”
那招呼着白简出去罚站的熟练程度,简直我见犹怜。
身为被招呼的当事人的白简,欲哭无泪地低了脑袋,也安静着急匆匆收整好自己的东西,跟随徐昭快速往外去。
起身的时候,白简傻不愣登的,被自己凳子腿绊了一下,差点狗吃屎地摔倒在地上,所幸边上徐昭足够快地扶了她一把。
在被徐昭伸手扶住的瞬间,还和徐昭保持着有些亲密姿势的白简,在班里瞬间溢满的低低起哄声里,涨红了面庞。
她垂眸,扫着徐昭一手抱着自己书本和纸笔,另手扶着自己的样子,飞快退后一步远离他,自己先步往外走了出去。
到了后门的位置,白简抬手在门把处,试图打开这扇门,赶快逃离这个另她窒息的尴尬地方。
无奈自己尝试着开了好久,这扇门还是纹丝不动一下,让白简急得额角都出了层薄薄的细汗。
她咬紧了牙关,在单手尝试几次后,干脆用胳膊夹着自己的课本,动用起了两只手。
丫的,她就不信了,她一定可以凭靠自己的力量赶紧打开这扇破门的。
又拼尽了吃奶的劲儿尝试了好几次,却都没能成功的白简,被失败和窘迫催得气喘吁吁,背后出了一层热气。
周围的低低嬉笑声尽数传入白简的耳朵,她压忍着心里的小情绪,在那个时候压低了脑袋,侧着背对大家,想向后头的徐昭求助。
徐昭的眸子波澜不惊,和她对视一秒后,慢慢朝她这处走了过来。
在徐昭的影子圈内,白简乖巧又羞赧地主动给他让了位置。
随后,徐昭只一下,便将那扇门给轻松打了开,而后便准备迈步出去。
在走之前,徐昭回头瞥了眼身侧的白简,平淡的眸子里不知道装着什么情绪。
白简看不明白,也从来没看懂过。
闷闷着心情,白简在徐昭之后也跟着出了去,迈步到了卷着热风的走廊第n次和他一起罚站。
徐昭趴在栏杆上,随手翻看了两页手中的书本就没再动作,侧身面对着身旁的白简,有话说不出来。
白简小心翼翼站在他边上,手指紧张地绞缠在一起,贝齿轻轻咬着下唇瓣,像个知道错了正被家长教训的小孩。
白简低着脑袋,目光定格在徐昭那双常日洗刷干净的白球鞋,视线瞥在他漂亮白皙的脚踝。
徐昭很高,也挺瘦挺白的,仿佛上帝所有好的优点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如此思忖开的白简,鼓了鼓一边腮帮,莫名感觉到点委屈巴巴。
而在他身边的她,却正正好是上帝宠儿的所有对立面——成绩差、爱闯祸、性子也差。
白简轻轻叹了口气,抬眸小心瞄了眼徐昭,发现他没再盯着自己看,而是安静望着远处发呆,便松了口气,转身靠在了墙壁上。
“怎么,”徐昭的话里夹带着几分轻笑,声音低沉温润,“以为我会骂你?”
白简闻言向他抛过去了个眼神,闷闷反驳:“你骂我还少吗。”
徐昭听了,又是一阵好笑,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我怎么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