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后猛然一钝痛,就此没了意识,呼吸微弱。
醒来,白简躺在后座,身体酸麻,扶着脑袋缓神,大脑一片空白。
可恶,她又断片了吗,怎么什么都记不清了。
车子停在路上,外头大雨漂泊,雨水尽情冲刷着车身,洪水猛兽般嘶吼着要冲进来。
豆大的雨水齐刷刷砸在车面的声音,听来震撼。
转眸看去,外面黑压压一片,看不清谁是谁,也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被处境刺激,白简一下子支起身子,趴到了窗玻璃边,“你带我到了哪里?!”
白简拧着细眉,写满了气恼,试图打开车门摇下车窗,可惜都被锁死了,怎么努力也没用。
前头人悠闲坐在那里,不紧不慢靠在椅背,伸出长手将后视镜翻转,阻隔了白简向自己看来的视线,漫不经心冷笑一声,讥诮划过喉底。
白简刚醒,脑子还很浑身,四肢没什么力气,折腾了好一番眼看还打不开车门,她手拍着窗玻璃,向外仔细看去,试图呼救。
一愣,她又认真透过漆黑的四周,向外打量,不准备白费力气。
冬辰辰会把自己带到这边来,肯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指不定她越反抗,冬辰辰就会越是得意。
白简忖着,深吸口气,准备和他讲讲道理。
手揉着额角,白简在后座坐好,垂下脑袋,另手自然搭在了自己腿上,回忆来这里前,在车上发生的一切。
好像冬辰辰给了她一瓶饮料,然后她喝了,接着就晕倒了。
醒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子的局面。
白简头有点疼,听着外面波澜的雨声,又无声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无奈,“辰辰,我不管你想做什么,是不是真的想带我去找徐昭,但我都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不要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来。”
她尽量好着态度,保持冷静,也保持谦逊有礼,和驾驶位的冬辰辰谈话。
“你想要什么,你所说的‘答应你一件事’,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都可以尽量满足你的!”白简攥紧拳头,咽了咽口水,不安在寂静的车内肆意增长。
冬辰辰不差钱,当初的衬衫赔款,他也大方的不想让白简还钱,表示只要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白简为了不想欠他人情,好说歹说还是偿还了一些钱财,然后抱着那件脏衬衫去了附近最好的干洗店,花了高额价钱清洗。
这会儿的白简,越回索先前的事情,就越是头大,心乱如麻,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她又叹了口气,不愿往别的地方想,撩着自己的头发真诚说:“我知道你学习方面压力一直很大,努力给自己制定高标准,不拿到第一不罢休,见到徐昭那种放弃了第一名的人,会很惋惜、惋惜到痛恨。”
慢了几秒,白简揪着手指,努力斟酌自己的用词:“从我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我希望你不要活在徐昭的阴影里。
冬辰辰,你是在揪着徐昭不放,也是在揪着自己不放,强迫自己不跨过输给了徐昭的这个坎。”
前面驾驶座的人没有说话。
绝对的安静中,门锁咔哒一声开了,清脆的响动在昏暗中尤其明显。
“有人下车了。”莫名的一句话,刺激的白简汗毛直立,前方冬辰辰的话悄然和林友儿说过的话重合,脑中思绪炸开一锅粥。
远处树影交叠,鬼影重重,滋生这句话带给白简的阴影面。
白简挪动身子,伸手想去开车门,反应停滞很慢。
“葬礼。”冬辰辰拉开反光镜,和后座的白简对视,“是我父亲的病人——队内行动暂时还需要保密,只能这么带你出来。”
听到冬辰辰前两个字的白简,灵魂已被抽离,剩下个躯壳,禁不住大的刺激。
葬……葬礼?
谁的葬礼?
下车,迈步,走向那边林立的墓碑园。
黑雨包裹着天空,分割开白简的身体。
白简在往前走,魂离肉/体,脚步一踩一个软坑,像马上要栽倒在地上。
走过去,冬花花已经到了,穿了一身黑白,眼圈很红。
回头看,才发现冬辰辰也穿了一身的黑白,早有预料一样。
一步步走过去,跟着默哀队伍往前看,曾帮忙处理过白简麻烦的老警察,这半年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头顶冒出许多白发,撑着一把黑伞到她跟前,气力不足:“请节哀。”
节哀——
不是,这是谁的葬礼,为什么要和她说节哀这种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简攥着拳头,隐忍又克制地咬牙:“抱歉。”
她不信,除非她亲眼看见谁的尸体。
掠过愁苦的老警官,白简步伐匆匆,往里走去,看到了很多身着正装的在默哀的警官们,不好的预感更甚,心脏快要冲破躯壳。
里头的气氛比外面的气氛还要压抑,领头站着的男人威严,气势凌冽,向边上欲拦白简的两个属下看过去一眼。
两位属下心领神会,向领头的敬了个礼,放了白简进去。
墓园是一片草坪,正被雨水浸泡着。
白简一路跑过去,裤腿和鞋袜更是湿了一大片。
来到最前面,定睛上面的牺牲人员名单,大片大片的名字之中,她扫寻很快,心情沉痛。
名单上每个名字的后面,都标注着年龄,许多都是四十几岁、三十几岁,甚至还有很多二十几岁和她同龄的年轻生命们。
越看,越是悲恸,骨子里渗入密密麻麻的钻心感。
本该如花似月享受青春日子的这些生命,却永远停格在了这场葬礼。
白简的滑动速度变慢,接着又变快,急切想找到那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徐昭,不会有事的吧。
还有井兴怀,井兴怀行动这么机敏,也绝对不会有——
蓦然,目光一停,白简视野昏暗,只剩下黑白两色。
她颤抖着指尖,眼眸瞪大,里头凝满了泪水,一手强迫着另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崩溃,大哭出声来。
名单上,鲜活排列的牺牲名单上,愕然停着一个她所熟悉的名字,井兴怀。
看到这个姓名,白简心脏一下子木了,呼吸都有瞬间的停滞,耳边一阵空灵的呼闪。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连井兴怀也……
一个久没见面的大活人,说没就没了。
再见面,是对方上了牺牲名单,她来参加他的葬礼。
白简无声做了好几遍深呼吸,残存的理智强迫自己抽离巨大的难过和打击,往前倾身,还想继续往下找,找寻另个人的名字。
徐昭指定不能出事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去的,不能两个人都死在黑夜的任务中,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啊!
白简朋友不多,屈指可数。
如今一分别,竟然就是生离死别。
她不可置信着,心脏绞痛,跟条上岸多时失水的深海鱼一样,艰难喘不过气,仿若马上就要晕死过去,也跟着永远醒不过来了。
刚才领头的男人迈着步子过来,对她行了个礼:“抱歉小姐,我们理解您的沉痛,但是无关人员不得入内这里,还请您赶紧离开。”
说着,男人摆摆手,示意他人将白简带出去。
白简目光死死锁定在牺牲人员名单,想看个清楚,上面到底有没有徐昭的名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怎么也不肯相信徐昭也会死。
都是骗人的吧。
白简挣扎着,蜉蝣撼树般挣扎着两个高个子警官架着自己胳膊走的力量,视野被雨水,也被眼泪模糊的一塌糊涂。
分不清事物本身的样子,只看得见一片糅杂的纷乱。
错了。
白简哂笑。
这个定论肯定是出错了。
井兴怀怎么可能死。
徐昭又怎么可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