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五月。
天气炎热,知了在树上叫得有气无力,疏浚的河工们从淤泥里爬出来,将身体冲洗干净,在堤坝上略做歇息,便扛着工具,四下散去。
宗泽也视察完了这段河道,密州夏季雨水甚多,必须在雨季来临之前,修葺河道,避免冲毁堤坝,淹没沿岸农田。
走完了河道,并没发现什么问题,宗泽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又牵起自己的毛驴,悠然地走向那河边的几亩方田。
方田被分隔成好几块,种上了四五种不同的作物,有的已经枯死,有的希希拉拉、青中带黄,还有的却是健壮高耸,鹤立鸡群。
方田边歇息着几位老农,正躲在树荫下,拿着斗笠扇风。
这几位都是他在密州各地请出来的老农,每人都管着一块地皮,赵小公子还给他们配备了识字的助手,帮他们记录不同位置的禾苗的生长。
一开始时,这几位老农都很不满意,觉得自己的农活的一把好手,但赵士程每人砸了二十贯钱下去,他们便瞬间不再出声,所有的要求都按着赵士程说的来,处于一种“我虽然有意见,但看在钱的份上,我不说”的状态。
看宗泽来了,不由得纷纷起身相迎道:“知州又来了,可有带来化肥啊?”
宗泽热情地和他们打了招呼:“这不是顺路过来看看么,当然没带那化肥。”
于是几位老农目带嫌弃,纷纷散去——无论他们最开始对知州多么恭敬,可发现每天都这么点卯挑剔的人并不给他们发工钱后,在老农们眼中,这位知州就是一个妥妥的事精,并不想在他身上浪费精力。
宗泽却对他们的嫌弃不以为意,反而挨个摸过去,亲切地问道:“老戚啊,你今天的麦田浇了多少水,长了几寸,抽了多少穗……什么,还没浇水,这怎么行啊,这最近都没下雨,这干热风多伤麦啊,不浇麦黄水,地要是干了,麦芒会炸开,麦粒会干瘪……什么,明天浇……哎,我就说说而已,这多久浇当然是你说了算。”
问完一位,他又去另外一块田点名:“老田啊,今天的豆苗又长了几寸,浇了多少水,开了多少花?”
……
一番询问下来,宗泽又溜达到麦田边,挽起袖子,伸出手,小心地摸了摸麦穗,仿佛在摸小孙儿的头发。
摸完,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在麦田里。
多么饱满的麦穗啊!
这么满满的一只麦穗,就有二十多粒的麦子,而且一株麦上,生了整整三根穗子!
一粒麦,生了六十多粒麦子!
比那平时的田地,足足多了五成的收成!
且这些麦子每颗都如此饱满!
宗泽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赵家小公子还对这样的收成不满意,硬是说要增加三倍才是标准……
宗泽对此的评论是:唉,年轻人,就是好高骛远。
这才第一个年头,有什么好急的,不过,那化肥真是太好用了,加在土地里,那禾苗长得就是健壮,开的花就是多,结的粒也足,和那些普通的堆肥相比,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稻麦长得太好,以至于几个老农不得不每天歇息在田地里——因为一不小心,就被人挖走,周围好些庄稼汉子都知道好种子有多重要。
所以,越到收割,越是马虎不得,宗泽甚至已经决定回头派厢军在这里守上两天,免得出什么状况。
至于林灵素要的嘉禾,他已经挑好了,有一株长得特别好的麦子,只生了一穗,但那穗上足有四十粒麦——可是一想要这穗子要献上去,宗泽还很心疼,反复要求了小公子许久,小公子才允许他在收获时抠下两粒,当做下年的种子。只是小公子这化肥也太少了些,要是能让密州之民都用上,那才是苍生之福啊!
信阳镇,小风村。
这里是离密州新镇最近的一处小村镇,只有一百多户人家,而今天,这村子格外热闹。
一辆崭新的牛车拉着满满一车的货物,在数十个汉子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村口。
他们受到村人狂热地欢迎,家家户户都欢喜得如同过年一样。
到了村里的晒麦场上,村民们小心地上车上的货物拿出来,驾车的男人拿出一本笔记,一个个报数:“李二家,三斤毛料,一斤盐,一两沙糖。”
一名妇人很快分到了货物,还不轻不重地拧了自家男人一把:“你说你,买什么糖啊,钱多是不是?”
旁边的憨厚男人摸了摸头,小声道:“你刚生了孩子,吃好点是应该的。”
于是又被妻子拍了一下,这次的力道,却是扭捏得紧。
分货的男人继续道:“张草根家的,一斤盐、一升油,十斤毛料……”
“居然买油!”周围有人窃窃私语,“真是舍得!”
“张草根进的是碱坊,那里工钱可比修城墙高多了!”
“难怪他舍得给儿子买灯油。”
叫张草根的汉子骄傲地带着儿子妻子,上前领自己的货物,那有些白发的妇人还炫耀一般将一罐油举得老高了。
很快,一车货物分完,天已经黑了下去,驾车的汉子却没分到什么东西,他看着空荡荡的车厢,露出微笑。
在一边等了许久的妻子也很满意,她带着自家的两个小孩儿,坐到车上,那驾车汉子也坐上车,吆喝着牛,走到自家庭院。
他的妻子激动地看着那牛,紧紧握着男人的手臂:“崇郎,你真的挣到了一头牛,还有一驾车?”
和那些什么柴米油盐比起来,这车和牛才是真正的好物,她都没想到,自己一家居然还能有一头牛!
“当然了,我亲自去挑的牛,”张崇很是得意,“这可是用当时绞杀海寇的赏额换的,你可不知道,那时为了拿到那海寇的首级,我有多幸运。”
他的妻子有些害怕:“河郎,既然已经有牛了,不如就在村里种地,别出去了吧。”
有了牛,那一家人就能多种好些地,平时再用牛车送些货,必是能衣食饱足的。
张崇立刻摇头道:“这可不行,安娘,我这次回来,是给坊里请了假,回来帮着收割麦子,等收完麦子,和村里人要一起回坊里,好好干到年底,听说还有能拿十斤肉的赏额呢。”
安娘子情绪低落起来:“你这都两月未回家了,孩子都想你的紧,都不能多留几日么?”
“这不是坊里赶工赶得急么,”张崇安慰道,“咱家二郎已经五岁了,每年的工钱,都够让去镇上开蒙,大郎八岁,以后得找一门手艺,咱们家地少,就算有了牛,也就能吃饱饭,我多赚些钱,也是为了孩子将来啊。”
安娘子不由低头:“我也知你辛苦,可村里多是些老幼,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张崇把妻子抱进怀里:“你才辛苦,不过啊,宗知州已经把密州的盗匪都清绞过了,你暂且安心,等我再干两年,便把你和孩子,一起接入城里……”
安娘子低声道:“我不去,家里还有地呢。”
“地可以给旁人租种,”张崇悄悄从怀里拿出一只银镯,在她手腕比划了一下,“那城里可不一样,不用挑水,不用挖渠,也不受风吹日晒,每天你可以梳些羊毛,也可以去纺线,那里不用砍柴,孩子也有人帮着带,以后,我看那里必是有县学的,咱们也能照顾孩子……”
“那么好么?”安娘子有些心动。
“当然了,你且等着。”
说话间,已经到了自家院子,张崇将黄牛牵到自家院中放着,准备回头盖一间牛舍。
入了屋,点了灯,安娘子便去做饭。
这时,院外有人敲门,张崇去开了,便见了村中的十来个汉子。
“张兄弟!”
见他出来,十来个男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你这次待多久?”
“能带我们一起去镇上讨生活么?”
张崇已经很熟练了:“进来再说吧。”
于是院子里,他一一给村人解释,要怎么去新镇做工,首先是要他这样的,在镇上做过活的人介绍,然后的登记户籍,再考虑去哪个工坊。
有的工坊钱多,有的钱少,有的吃的好,有的吃的差,那里如今缺的修路的,修城墙的,运煤的,在码头当力夫的,还有扛货的散工。
做长工必须有人介绍,身家清白,做散工的没那么多要求。
而长工之中,修路的、运煤的,都能包吃包住,还能每个月还有八百文钱,若是去了碳坊、碱坊、铁坊、脂坊做长工,那钱可就更多了,一个月能拿一贯,多的甚至能拿两贯,逢年过节,还有肉食补贴,尤其是碱坊和脂坊,听说有一个是什么“治本”的活,对身体有害,听过干那活久了活不过五十,但是工钱特别高,一月能拿十贯!
这听得众人热血沸腾,十贯啊!能买一头牛!能起一座青砖宅子!
至于说活不过五十?
嗨!他们这些人,谁做过这种梦啊,便是军中敢死之卒,赏钱也不过是五十贯啊!
“那张哥能带我们去做长工吗?”有人热情地问道。
“有的长工需要保证金的,不是人人都能做,尤其是钢铁坊和煤炭坊,都需要将压金,如修路和城墙倒是随便几个人介绍就够了。”
一些人露出了失望之色。
又问了好一会后,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很多人都遗憾,在张哥上一次招工时没有及时报名,现在那些工坊都不缺人了,想进去可就不容易了。
悔不当初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自家院子,张崇将黄牛牵到自家院中放着,准备回头盖一间牛舍。
入了屋,点了灯,安娘子便去做饭。
这时,院外有人敲门,张崇去开了,便见了村中的十来个汉子。
“张兄弟!”
见他出来,十来个男人七嘴八舌地问起来。
“你这次待多久?”
“能带我们一起去镇上讨生活么?”
张崇已经很熟练了:“进来再说吧。”
于是院子里,他一一给村人解释,要怎么去新镇做工,首先是要他这样的,在镇上做过活的人介绍,然后的登记户籍,再考虑去哪个工坊。
有的工坊钱多,有的钱少,有的吃的好,有的吃的差,那里如今缺的修路的,修城墙的,运煤的,在码头当力夫的,还有扛货的散工。
做长工必须有人介绍,身家清白,做散工的没那么多要求。
而长工之中,修路的、运煤的,都能包吃包住,还能每个月还有八百文钱,若是去了碳坊、碱坊、铁坊、脂坊做长工,那钱可就更多了,一个月能拿一贯,多的甚至能拿两贯,逢年过节,还有肉食补贴,尤其是碱坊和脂坊,听说有一个是什么“治本”的活,对身体有害,听过干那活久了活不过五十,但是工钱特别高,一月能拿十贯!
这听得众人热血沸腾,十贯啊!能买一头牛!能起一座青砖宅子!
至于说活不过五十?
嗨!他们这些人,谁做过这种梦啊,便是军中敢死之卒,赏钱也不过是五十贯啊!
“那张哥能带我们去做长工吗?”有人热情地问道。
“有的长工需要保证金的,不是人人都能做,尤其是钢铁坊和煤炭坊,都需要将压金,如修路和城墙倒是随便几个人介绍就够了。”
一些人露出了失望之色。
又问了好一会后,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很多人都遗憾,在张哥上一次招工时没有及时报名,现在那些工坊都不缺人了,想进去可就不容易了。
悔不当初啊!”
说话间,已经到了自家院子,张崇将黄牛牵到自家院中放着,准备回头盖一间牛舍。
入了屋,点了灯,安娘子便去做饭。
这时,院外有人敲门,张崇去开了,便见了村中的十来个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