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心口痛,快去让府医过来。”
白鸠推开门,让侍候在外的婢子急忙去通传。
她又快步折返,将小瓷瓶里的人参丸倒了一颗,匆匆斟了杯温水。
此时明萝梦已半蜷在榻上,冷汗湿了鬓发,小脸苍白如雪。猫儿眼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灯火,黯淡而失色。
她声音细弱而绵软,隐带泣音:
“白鸠姐姐,我好疼啊……”
白鸠看着这一幕,几乎快要落下泪来。
她忍着喉间哽塞,忙将那颗人参丸和着水让明萝梦服下,又急急道:
“娘子可感觉好些了?”
明萝梦软在她怀中,艰难地吞下那药丸,然而一时半会也未起效。她虚弱地摇了摇头,仍感觉胸口痛如锥刺,仿佛生生被人穿凿出一个大洞一般,渗骨的疼。
她就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兽,浑身力竭而虚软。
眼皮也渐而无力,长睫慢慢落了下去。
意识即将散失之际,最后感知到的就是白鸠惊惶的脸,和耳边嘈杂的人声。
“娘子!再撑一会儿……”
“眉眉……”
可她已疼得晕迷了过去。
这一夜,阖府通明,魏凌霜更是焦心地在明萝梦的床边守到了天明。
然而第二日明萝梦醒来之后,除却仍然有些虚乏无力,却也没有其他什么不适之状。
仿佛那突如其来的剧痛,不过是一场幻象。
无论是府医还是次日延请名医来看,也皆是诊治不出缘由,只道是明萝梦天生体弱,或许是引发了什么旧疾,平日里需要多番注意。
逢此一遭,魏凌霜更是处处担心受怕,让她好好在家将养。
所有人也皆提心吊胆,待明萝梦更是小心翼翼。如对待半点也不能磕着碰着的金贵物器似的,捧在掌心都怕摔碎了。
也正因如此,将近一月以来,明萝梦都没再出过门了。
她整日不是在床上卧着,就是倚着枯坐着,看着窗外的天渐渐晴朗燥热,药喝了一味又一味。
白鸠一边用玉勺搅着汤药,温声哄道:
“娘子乖,快把药喝了,这是今日的最后一碗了。”
榻上的小人儿抿了抿唇,眸色又显而易见淡了几分。
“我不想喝了。”明萝梦雪腮一鼓,眉如春山,却是颦蹙含愁。她把娇颜一偏,软声抱怨道:“好苦。”
这几乎是每日都要哄一遭的了,白鸠早就磨炼出了一颗铁打的耐心。
她慢慢道:“这药熬了许久,等凉了再温,还要更苦一些。我们娘子最聪明了,一定不会想喝更苦的药,对不对?”
“今日奴婢还买了糖水青梅,是糖铺新制的……”
在白鸠心中,倒宁愿明萝梦要任性娇纵一些,也好比恹恹无力的憔悴模样要好。
而闻听见‘糖渍青梅’几个字,若是明萝梦头上此时有一对雪白猫耳,定是要闻声而晃动几下。
她水眸中闪过几丝纠结,才慢吞吞转回头来。
“可喝这个,又没什么用嘛……”
虽是如此抱怨,然而明萝梦瞧了瞧白鸠似乎藏在袖里的蜜饯袋子,也还是蹙着眉,捱着苦,一口一口被喂着喝下了药。
白鸠如以往般心中了然,浅浅一笑。
喝完了药,明萝梦整个人都蔫蔫然了,秀致玲珑的眉间似乎都萦绕着一股苦气。
她发愁看着碗底,喃喃道:“到底哪儿来的这么多药?”
“可这药,还有不少皆是御赐之物呢——”
白鸠却是心怀感激道:“大将军前些日子奉命剿匪回京,圣人刚好就赏赐了不少药材下来,其中合适珍贵的,夫人都拿去给娘子备着煎了。”
偏巧,其中竟都是些温补调养的名贵药材。只是这药,说多么,也的确是多到有些夸张了……
雪莲人参,冬虫夏草等等自不必说,皆是百岁罕见的好品质。可连藩国进献,据说是能祛病养神的宝石暖玉,温温然可暖气盈身的避寒犀,也都一并赐了下来。
到底是皇恩浩荡,更何况现在府中虽不缺药材,然而其中不少却也是稀有难求之物。
娘子用了其中的几味药,面色也渐渐好了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明萝梦却在心中暗暗腹诽。
这个皇帝,赏赐什么不好……却偏偏要赏赐些药材。
偏巧府中也就她一个病人。
如今她更是觉得那药是如何也喝不完了,小猫耳朵也都蔫了几分。
她掀了眼皮,有些困乏,然而还是道:
“也得多谢姨父姨母了。”
可恰在此时,门却忽被叩响了两声。一道清朗温和的男子声音从门外透来:
“眉眉,方不方便进来?”
明萝梦忽而来了些精神,眼如星辰微亮:“无妨碍的,表哥你进来吧。”
门被缓缓推开,只见迎面走来一个面容清润的男子。
他骨相优越,目如点漆,行走间阔步轩昂,气质却又斯文隽永如清波绿水。手握一把玉骨折扇,正是潇洒美少年。
白鸠见此,便端起了药碗和木盘,笑笑:“程公子来了,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程晏南进来之时,却不由微怔。
他虽早知小表妹生得雪肤花貌,然而阔别了几年,对方竟是出落得更为娉婷了。
榻上的小人儿乌发半挽,更衬得她玉雪剔透,肤如白樱皎洁,黛眉间也蕴了几分柔光亮色。
只是一双明眸善睐,仍然如记忆一般。
程晏南觑了眼桌面之上,白鸠留下给明萝梦的蜜饯,面上含笑道:
“你啊,还爱吃这些甜掉牙的玩意儿。”
明萝梦听他这一声逗趣,不由声含微嗔道:“表哥也不是不知,又可有给我带糖?”
一句话,便将程晏南带回了往日。
彼时他初至江南,面对一个陌生而又极娇气的表妹,满是手足无措。只因他从未见过这般弱得像只白兔、白得像个雪人似的小妹妹,连被风多吹了几下都会咳嗽,每天都要静养喝药。
小人儿看似礼貌,却实则疏离,他也不知该如何讨好她。
娘说他作为表哥,要多照顾着些她。可小表妹却警惕心极强,轻易不肯接纳生人。
直到有一日他偶然拿了颗糖,见到小表妹乌眸一亮。
此后,程晏南便渐渐摸透了明萝梦的喜好。
后来每次他去寻她时,都习惯了带几颗蜜饯来哄她。哪怕明萝梦因常年服药不能多吃,捎颗糖给她也成了彼此间无声的约定。
“少吃些,小心牙又痛了。如今你又在服药,吃太多甜的不好。”
照例说完这一番老生常谈,程晏南才将一份樱桃煎放在桌上,不咸不淡道:“喏,我何时缺过你的糖。”
明萝梦看见那果子朱红漂亮,却已极为开心。
一双杏眸都弯成了月牙。
程晏南掀袍坐在一旁的月牙凳上。
他清澈分明的眼睛瞧着她,见她开心,眼底也蕴着分明笑意:
“都这么大了,还如小时候一般。”
虽是几年未见,然而这三言两语,却仿佛打破了岁月的隔阂,又寻回了往时的默契与熟络。
追溯往事,明萝梦心中也轻快了不少,她烟眉轻扬。
“我才刚病好不久,表哥一回来,就忍心这么说我么?”
程晏南好笑又无奈地摇首:
“这可不是趁我娘不在。若是她在这里,你是她的心肝肉,我可万万不敢这么打趣你。”
“那是自然。”
明萝梦笑了笑,又偏头去看窗外的石榴花。女子神情如猫儿一副矜贵模样,娇娇傲气。
“眉眉,”程晏南望着她精致侧颜,眼底却淡了淡,他话语微顿道:“你的病究竟是因何,你心中可有数?”
他说话之间,指骨不由用力而收拢。
明萝梦没有回头,她声音极轻,又带着一丝惘然:
“我如何知道呢……”
窗外的光勾勒着小人儿的轮廓,描了层淡金的边,也仿佛整个人如片羽毛似的轻盈。仿佛只轻轻一碰,她就要融在那光里化了,不见了。
程晏南见她如今模样,心中一时缩得极紧,却还是如平常一般温声开了口:
“府中还有不少些御中之药,你的病如今寻不出缘由,但是先温养着总是没错。偏巧圣人大方,又赏赐下这般多的贵重名药。
你且先用着,指不定哪一味就有了奇效,总会好起来的。”
明萝梦却闷闷的,仿佛含着三分赌气,低声道:
“可我如今已经好很多了。”
小娘子垂着羽睫,眉眼间隐约郁郁寡欢。如雕刻出的玉人像一般精致。
又像是朵因养在温室而缺乏生气,慢慢枯萎的花儿。
明萝梦心中实则早已看淡,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她从来便是一身弱骨,不过是用名贵药物续着时日罢了。
平日活得恣意,也不过是不知哪一日就再也享受不到这世间繁华,索性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然而如今,却也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失望罢了。
程晏南却忽出声道:
“再过几天,想不想出去转转?”
他不由语调放缓,忍不住想去哄她展颜,又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
“到时候我去说服娘,放你出去走走,成日闷在家中,于心情也无好处。让善琪善瑶那两姐妹陪着你,再配几个侍卫就是……”
明萝梦缓缓抬起了眸,空灵的双眸里添了些色彩。
程晏南却忽语气一弱,他目光也晃向了旁处,耳根边浮上一抹不显痕迹的红:
“或是,咳咳,表哥亲自陪你也可以。”么?”
程晏南好笑又无奈地摇首:
“这可不是趁我娘不在。若是她在这里,你是她的心肝肉,我可万万不敢这么打趣你。”
“那是自然。”
明萝梦笑了笑,又偏头去看窗外的石榴花。女子神情如猫儿一副矜贵模样,娇娇傲气。
“眉眉,”程晏南望着她精致侧颜,眼底却淡了淡,他话语微顿道:“你的病究竟是因何,你心中可有数?”
他说话之间,指骨不由用力而收拢。
明萝梦没有回头,她声音极轻,又带着一丝惘然:
“我如何知道呢……”
窗外的光勾勒着小人儿的轮廓,描了层淡金的边,也仿佛整个人如片羽毛似的轻盈。仿佛只轻轻一碰,她就要融在那光里化了,不见了。
程晏南见她如今模样,心中一时缩得极紧,却还是如平常一般温声开了口:
“府中还有不少些御中之药,你的病如今寻不出缘由,但是先温养着总是没错。偏巧圣人大方,又赏赐下这般多的贵重名药。
你且先用着,指不定哪一味就有了奇效,总会好起来的。”
明萝梦却闷闷的,仿佛含着三分赌气,低声道:
“可我如今已经好很多了。”
小娘子垂着羽睫,眉眼间隐约郁郁寡欢。如雕刻出的玉人像一般精致。
又像是朵因养在温室而缺乏生气,慢慢枯萎的花儿。
明萝梦心中实则早已看淡,世事无常,生死有命。
她从来便是一身弱骨,不过是用名贵药物续着时日罢了。
平日活得恣意,也不过是不知哪一日就再也享受不到这世间繁华,索性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然而如今,却也是不想让关心她的人失望罢了。
程晏南却忽出声道:
“再过几天,想不想出去转转?”
他不由语调放缓,忍不住想去哄她展颜,又绞尽脑汁,思考着对策:
“到时候我去说服娘,放你出去走走,成日闷在家中,于心情也无好处。让善琪善瑶那两姐妹陪着你,再配几个侍卫就是……”
明萝梦缓缓抬起了眸,空灵的双眸里添了些色彩。
程晏南却忽语气一弱,他目光也晃向了旁处,耳根边浮上一抹不显痕迹的红:
“或是,咳咳,表哥亲自陪你也可以。”么?”
程晏南好笑又无奈地摇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