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悬天幕的投影里,吞噬了少年身影的大火熊熊燃烧,仿佛和底下地狱海融为了一体,燃烧着燃烧着,就这么突然消失了。
时鹿愣住了,她下意识的使劲擦了擦眼睛,眼前真的只剩下了一片罪恶的地狱海。
她的少年,就这么没了?
时鹿不敢相信,心挖空了般,难受,憋闷,想要爆炸。
好像舔文舔到吐血结局,很想给作者寄刀片。
时鹿努力说服自己,只是一个纸片人罢了,纸片人世界罢了。
真情实感,不值得。
就当入了一场全息游戏,追到大结局就丢手,才是成熟大人的正确处理方式。
然而,时鹿做不到。
那些朝夕共处的时光,那些感动,那些安慰,不是虚的。
不是假的。
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时鹿茫然地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抱头捂脸恨不能痛哭一场,眼泪却好像已经流空。
呵呵,她果然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到,什么都无能为力。
岁岁啊,岁宝啊,岁哥啊,这失败的沉痛,她真的承受不来。
时鹿哀叹。
在唯一的幸存者越发消沉的当儿,失控的空间彻底四分五裂,像个破裂的鸡卵,到处都是细小的裂缝,时不时闪着灼眼的电光。
不用闭眼,时鹿都能看到黄泉路的入口。
来自幽溟的风呼呼地刮进来,刮在时鹿身上,森冷无比。
时鹿算是明白了三岁所说的被幽溟之气清洗的真正意思,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如大漠的浮沙被刮走一层又一层,神智逐渐模糊。
到最后,时鹿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幻觉了。
她好像看到了她的少年,手里还抓着个青青白白、类似金色飞贼、好像长了翅膀的小玩意。
充斥无尽空间的地狱血海无声翻腾。
居高临下的青年男人自半空一跃而下,走到虚弱到几近昏迷的时鹿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正要弯腰把人抱起,被突然闪现在身侧的人格住了手腕。
来人一脸微笑,“不好意思,可以把我的人还给我吗?”
青年男人直起身子,直视长发过腰的男人,微皱了眉,“你是谁?”
这位造访他空间的不速之客,一头漂亮的银发,散乱地披散在肩,穿了一身绅士优雅的黑色燕尾服。
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让青年男人感觉到冒犯,很是不喜。
不爽。
来人微微一笑,笑得天地失色,开口却道:“和你一样,勉强算个神罢。这位,是我的小世界出来的,多余的,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麻烦让让,我要把人带回去。”
他是个和平主义爱好者,不喜欢和人打架。
那太粗鲁了,不适合他这种优雅文明的神。
青年男人闻言心就是一紧,条件反射般的反手过来,用力压住男人的手腕,态度更加强硬且坚决的道:“不管你说得是真是假,计较不计较,她我还有用,你不能带走。”
时鹿奄奄一息,听得一脑子懵逼。
迷迷糊糊看着两个神仙异性为她僵持,第一反应想的却是,她是不是应该像偶像剧里的万能玛丽苏女主那样,挥舞着双手大喊“别打别打,不要为我打架”呢?
抱歉,她并不觉得荣幸,就觉得好笑。
真的,别哔哔了,别哔哔了,再哔哔下去,她就要先挂了,能不能先来个人抢救她这个当事人一下?
麻蛋,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躺尸的时鹿努力咳嗽了一声,挣扎着坐起来,仰头看着两个身高都超过了一米九的美男子。
真的太高了,她脖子都仰疼了。
时鹿吃力地把50视力递上去,惊诧地发现,长发白毛绅士大美男,从没见过,另一个短发黑发冷脸年轻俊男,瞧着有些眼熟,但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
黑发青年见时鹿傻乎乎盯着他,似乎不认识他的样子,不由转了转手中的小圆球,朗月星眸斜睇,“不认识我了?脸盲真这么厉害?”
时鹿被他挑眉侧眼的动作闪到,疑惑又迟钝的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我脸盲的?您哪位,瞧着有些眼熟。”
时鹿口中说着话,清亮的瞳仁不由自主,跟着青年手中转着的小圆球转悠。
这好似长了一张鲨鱼嘴嘲讽脸的小玩意,比人更加眼熟。
她初进空间,在三岁变出来的古董电脑上,看到的屏保图标,可不就是这模样,连翅膀都一模一样呢。
还有,这人随手转东西的姿势,也不陌生啊,和她家美少年无聊时的喜好,真的好像好像哦。
时鹿下意识就想起了十一岁的裴与宁坐在她的豪华狗堡里得意地转笔时的样子,还有十五岁的裴与宁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转着手工剪刀啊打火机啊一切能转的小东西的样子。
黑发青年松开白毛神君,在时鹿身边随意的盘腿坐下。
把玩着手中的小圆球,冲她低头微笑,“裴与宁,你的前前前任铲屎官,或者说,你误入的小世界的神,又或者,被路人取名三岁的智能系统真正的主人。”
一句话信息含量多到爆炸,宛如晴天连环霹雳,把时鹿劈傻了。
模样又长大了好几岁的裴与宁,倾国倾城色更上一层楼,脸上的微笑,与大银幕上杀人时的完美微笑分毫不差,完美重合。
时鹿:
被自报家门的裴与宁杀人模式微笑吓到,时鹿根本无法沉迷美色,震惊到差点弹眶而出的眼珠子,几乎是贴着脸打量对方。
这一细细打量,果然在精致绝伦的五官上找出了相似之处,褪去了稚嫩的少年感,线条更英气俊朗,气质上更成熟,也更有男人味了。
就是完全看不出半点神性神味来。
这小世界什么毛病,跳出来的神,一个两个这么不神,突然冒出来的白毛比他们神多了。
时鹿确认过后,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她的少年,刚刚还在天际银幕上黑化成复仇之子大杀四方,怎么突然从屏幕中走下来,摇身一变,变成了剧情之神,抢了三岁的饭碗?
而且,她没听错吧,三岁,辣么拼命的三岁,还是个冒牌货?代班的?一个智能系统?三岁知道他自己只是个智能系统吗?
不过,这么一来,三岁为什么会失去权限的事情就解释得通了。小世界为什么会一崩再崩的原因也一目了然。
妹控毁世界啊。
时鹿恍然又恍惚,突然为一无所知还拼尽全力的三岁感到特别难过,感同身受的眼里含满了同情的热泪。
她忘了自己的虚弱,紧紧抓住裴与宁的手,几乎是靠在他身上,急切道:“三岁,三岁,真的死了吗?”
裴与宁瞟了眼时鹿抓在他手上微微发抖的手,正要说话,却被人插队了,“喂喂喂,你们怎么回事,我这么尊闪闪发光的大神在此,装作看不见不觉得太假了吗?”
时鹿被打断了重要问话,扭头就道:“你闭嘴!”
裴与宁轻巧地抖开时鹿的手,仍任由她靠着自己,下意识去掏口袋,没找到消毒湿巾,他也扭头道:“你闭嘴!”
银发燕尾服神君:
他倒是脾气很好,没有生气,还在时鹿边上很没牌面的蹲下了,隔着时鹿,睇眼看向裴与宁,撇嘴道:“你个残血得只剩下丝血的脆皮小神,死到临头,还挺横的。”
眼见界民魂体都要挥发没了,他挥手就给时鹿注入了一道生气,又笑眯眯道:“别急着挂啊,你时候还没到呢。”
时鹿的魂体肉眼可见的凝实起来,不仅如此,她觉得自己感觉好极了,能一拳打死一头牛的好。
时鹿看向创造奇迹的白毛男,“你刚刚说你是个什么东西?哦,神,是吧?所以,我本来是归你管的?”
和三岁,哦不,是裴与宁,一个身份?神?掌管世界的神?
剧情突然爆炸,时鹿的脑子应接不暇,晕乎得很。
本以为自己已经炮灰得够人间真实了,没想到她所在的人间竟也是个纸片世界。
时鹿呵呵。
白毛男笑着点头,干脆坐下来了,撑着下巴笑吟吟的看她,“不用太感谢我,寻找迷失之魂,勉强也算我职责之内。”
世界那么大,丢一个两个魂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不闹出大乱子,追责也追不到神身上来。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界民要跳槽,神也不能拦着不是。
不过闲着也是闲着,难得找到借口出来逛逛,白毛神君也不是很想这么快回去。
神的世界呆久了,也是很无聊的。
时鹿,三观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疯狂重洗的时鹿听了,当即就道:“那个,小白啊,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遭雷劈?”
死了这么久,时鹿对这个始终耿耿于怀。
下定决心从头再来的新生活,万里长征倒在第一步,她死不瞑目。
被唤作小白的神貌似羞涩的摸了摸鼻子,眨巴了下眼睛,“哦,失手劈差了,我劈的是非法入侵的bug。”
炮灰鹿:cao!
这个更不能接受,果然如三岁所说,她就是点背。
死得太冤了。
时鹿想起三岁,又扭头看向裴与宁,视线落在他手中青青白白的小圆球上,“三岁呢?你把三岁怎么样了?”
裴与宁摊开手,把小金桔大小、被雪白小翅膀笼在中心的小青桔展示给时鹿看,“你想救他?一个被捏造出来的智能系统?”
他想了想,遵循微妙的直觉,没告诉时鹿,三岁虽然是个系统,勉强可算是他的□□,还是个无意间产生了自我意识的□□。
时鹿愣了,“可以救回来?”
裴与宁愣了下,点头,他作为正神回归,被他预先剥离出来,寄存在系统内的神力和生命值回到了他身上,残存的余量不够两人份一起挥霍,神行系统就自动休眠了。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时鹿一个凡人,很怕有人(?)因她而死。
她命薄,承受不起。
时鹿顿时舒了一大口气,转而又疑惑,“那他为什么说自己要死了?”还怕得瑟瑟发抖哭唧唧?
被问住的裴与宁:“大概因为没死过?”
许是他造出来的蠢系统把自己完完全全当人了,分辨不清休眠与死亡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