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般涅盘经》曾有云:‘生死之中,实有乐受,菩萨摩诃萨以苦乐性不相舍离,是故说言一切皆苦。’。诸受皆苦,能明其理或可于苦难之中好受一些。”周寅眉目低垂,慈悲得像是莲台上的菩萨。
她念起佛经更有种别样的动听,沈兰珏虽然不通佛理,但觉得在她的诵念之下却如醍醐灌顶般开了灵窍,明悟佛法。
他带着些惆怅道:“佛法可解心头之苦,但□□之苦,还是要靠赈灾放粮来解决的。”
周寅适时道:“您辛苦了。”
沈兰珏苦笑:“我不过动一动嘴皮子,真正落到实处的还是国库中粮食。只不过……”
“不过什么?”他留下话柄,周寅便很顺他心意地向下询问。
“不过接二连三的天灾,各地救急,国库已然空虚。”沈兰珏对周寅知无不言,总之也不算什么军国机密,更重要的是他无比相信周寅,能够她不会将此事乱说。
“救得了一时,但再糟糕下去就要捉襟见肘了,大雍经不起一次重大灾害。”沈兰珏眉头拧紧,忧国忧民。
周寅无声安慰,舀了碗热汤推给他,并没有说什么“一切都会好的”之类的话。
沈兰珏接过汤碗道了声谢,喝了口她亲手盛的热汤感觉熨帖许多。
有时候不言比千言万语更有效果。
这个效果不只是针对沈兰珏,更针对沈兰息。
沈兰息已经听不到周寅与沈兰珏在说什么了,他沉沉地垂着头,偶尔抬起头想要乞求周寅施舍他一眼时只能看到她花瓣似的唇开开合合。
至于她说了什么,他听不到。
他在冰火两重间冷冷热热,上半身是冷,她的脚所到之处却又是被点燃似的火热。
“国之兴亡,匹夫有责。”沈兰息看到她从容优雅地捏着白玉箸,泰然自若地同沈兰珏对话。
“我想为你出一分力,可以吗?”她柔情似水地看着沈兰珏道,说的是想为他出一分力,而不是为大雍出一分力。
她问可不可以的时候沈兰珏永远无法拒绝,只是这事是听上去是要她自己出力,他多少要问得详细些,且也不大舍得她费什么心力。
“如何做?”他本不过是向她吐露心声好让自己心中松快些,倒没想到与她一说后她立刻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起来。
沈兰珏深以为阿寅便是与他风雨同舟的同路之人,也唯有她会一心向他。
周寅认真道:“若殿下令京城之中达官显贵募捐以救助京中百姓,周寅愿意带这个头。”
沈兰珏一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是没想过募捐之事,只是相关利益者在遇到此事时抱团抱得十分牢固,没有人会做这出头鸟,主动站出来做第一个募捐之人。
即便是有,也只是哭穷,说自己也不容易,不过捐些仨瓜俩枣,完全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看的。
而阿寅说要当出头鸟……
他怎么舍得?
沈兰珏敛眸郑重道:“这样不好。”
让阿寅成为众矢之的,他如何忍心,且事情也不如她想的那样简单。即使她站出来,旁人也并不一定会将她放在眼中从而配合的。
“为何不好?”周寅难得没了平日里的慢条斯理,带了些急切委屈问道。
沈兰珏见她着急,忙放柔了声音同她解释:“他们浸淫官场多年,只是你带头募捐恐怕只会让他们无动于衷,并不会将你放在眼里。”他的话已经说得十分委婉,通俗来说就是周寅人微言轻,起不到什么带头作用。
周寅神色黯然下来,低声道:“对不起……”
沈兰珏一怔,哄道:“有什么对不起的,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欢喜了。”
周寅摇摇头:“我不想只有心,我想帮上你。”
感动顿时涌上沈兰珏心头,他笑道:“你让我心中好受许多,如何不是帮了我呢?”
周寅这才被他哄得笑了一下,笑靥如花。
她笑了之后想了想又说:“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愿尽绵薄之力,诸位大人果真能拉得下脸来不理不睬吗?”
沈兰珏一愣,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方才他只想着阿寅人微言轻并不能带动大臣,但按照阿寅的话来想的话人微言轻何尝不是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