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怎么又在发呆。”
首先听到的是少年隐隐带着怒气的声音。
阿缘抬起头,就见一个棕发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身上穿着醒目的绿色道袍,手里还提着一把剑。
“是你说要一起来的,怎么到了地方又发起呆来?”
“……是我要来的么?”
少年闻言一个深呼吸,虽然没有立刻回答,但阿缘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那不然呢’几个字。
“不是你听完侑子小姐的委托就说要一起来的么,打起精神来啊。”
然而少年说完,阿缘却更加疑惑了。
——这个时候,他们认识侑子小姐么?
然而没等她提出疑问,棕发少年就一个健步挡在她面前,举起手中的宝剑:“来了!”
接着正如他所说的,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裂开,巨大的土龙从地面冲出,箭一样冲向他们。少年手中的宝剑配合符纸挡住了第一下,但当土龙甩头卷土重来的时候,符纸就撑不住烧成了灰烬。
“——你还发什么呆啊!”
少年拉她躲开,平安落地之后就是一声怒喝。
“这种东西不是你随便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了么?你在想什么啊,受伤了怎么办?”
这种东西?
重新站稳的阿缘再次看向那有四层楼高,张牙舞爪的巨大土龙,又看了看刚刚它攻击时在地面上留下的大坑——这种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抬抬手……
嗯?
她愣了一下。
对哦,这种东西,不是很轻松么?
阿缘的手就像是有自己想法一样夺过少年手中的剑,熟悉了两秒就反手一挥——
‘咔嚓’
巨大的土龙被拦腰斩断。
碎裂成两段的土龙在空中恢复成了土块,哗啦啦的落了一地。
少女再次愣住。
奇怪,明明很简单,刚刚的自己为什么却会觉得这绝不是抬手就能解决的呢?
见她解决了土龙,少年也不生气,随意的拿回了自己的剑收回剑鞘。只是嘴上免不了两句抱怨:
“真是,明明轻轻松松就能解决,为什么还要发呆啊。”
“可能……没睡好?”
阿缘揉了揉额头,给出一个自认为最可能的答案。
大概就是,没睡好吧。
不然怎么会一直发呆,还把弱的要死的敌人当成劲敌呢。
但不管怎么说,工作还是做完了的。
阿缘看着走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一个名字脱口而出:“……小狼。”
“干什么?”少年转过头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事,就是好像做了个梦。”
“什么梦?”
“记不清了,但我刚刚竟然忘了你的名字,是不是很奇怪?”
闻言少年俊秀的容貌浮现一个大大的嫌弃,要是能打特效,他的脑袋上一定挂出一个大大的‘井’字符了。
少年隐隐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因气恼而变红:“我哪里得罪你了啊!明明都已经是——了还这么小气。”
是什么?
阿缘想要听清那模糊了的字,却怎么也听不到。
不仅如此,就连视野都好像模糊了起来。
“……这就要走啊,那早去早回啊。”
最后听到的,是少年无可奈何地叮嘱。
还有某个好像跳进自己怀里的黑影。
再醒过来,自己正坐在一个花园的亭子里。非常标准的欧式庭院,周围是修建的恰到好处的玫瑰花园,娇艳的花朵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明媚,而自己所在的白色的亭子里摆放着同色系的桌椅。
桌面上带着花纹的骨瓷茶壶还带着些许热气。
“今天怎么这么在这里?”惊讶的声音响起。
顺着声音看去,一头金发……不,一头被阳光染成金黄的浅棕色头发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着才是一张俊美但不知为何透着点傻乎乎感觉的脸。
“难得见到你偷懒诶,平时这时候不是……啊,这是什么?”
他惊讶的指着桌面,阿缘这才发现,桌子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圆滚滚的……黑色玩偶?
整体造型就像一个黑色的蛋上嵌了两只兔子耳朵,额头上则是顶着一个暗淡的蓝宝石?
不对,这么大一颗,应该是亚克力钻吧。
不然谁会在玩偶上方这么大一颗宝石呢?
阿缘一边想着,一边扣了一下上面的蓝色亚克力钻。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玩偶好像躲了一下?
“是什么呢?”
见阿缘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玩偶吧。”
阿缘也想不到更好的答案,随口说道。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熟悉的面孔和熟稔的态度,无疑是认识的人,而且可能关系还很好。但是……
为何也想不起名字来呢?
“哈……又是露切给你的么?”
露切是谁?
“她还真是喜欢你啊。”那人坐到了阿缘对面,熟门熟路的给自己倒了茶。“对了你听艾莲娜说了么?露切的孩子……啊,没有么?”
“没有。”阿缘缓缓摇了摇头。
事实上她连露切是谁都不知道,只是同样的,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啊……我竟然是第一个告诉你的么?不过也难怪啦,你那么忙。”
穿着黑色条纹马甲,手上还带着看起来像是特摄片里才会有的奇怪手套的的男人笑了。
“这次回来是——么?”
是什么?
再次出现了阿缘听不到的词语。
“怎么样,做——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无所不能的感觉吧。”阿缘听到自己这么回答。
平淡直白,就仿佛在说‘人活着需要呼吸’一样。
“也是。”男人笑了下。“毕竟是——嘛。”
是什么呢?
阿缘看着手中的茶杯发起呆来。
茶水映出来的是熟悉的容貌。
丑肯定是不丑的,但也绝非是让人一眼惊艳的绝世美人。只是眼睛……
眼睛?
阿缘下意识的抬手摸向自己的眼睛。却发现刚刚看到的光点一样的东西,就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微凉的风拂过,男人将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站了起来:“那我也去忙啦,下次再见吧。”
“等下!”见男人转瞬就走到了花园入口,阿缘不由伸出手臂,“等等,你刚刚说我是什么——”
阿缘着急,但男人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笑着挥了挥手,转身向着外面走去。
“等等!giotto——”
一直没能想起来的男人的名字终于脱口而出,但画面也跟着逐渐收拢,视野变得越来越窄,终于再次消失不见,只有一闪而过的黑影,再次冲向自己。
这一次,阿缘觉得自己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待了很久。
如同深沉无光的夜晚一样将自己包围的地方,但奇特的是并不会觉得不安。
反倒很安心。就好像知道在这里很安全,没有能伤害到自己的东西,并且……
只要她想,这里就会在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或许是因为她有了这样的想法。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陡然明亮了起来。
这次她出现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
房间很大,简单却并不单调。
看得出视线之内的一切都是上好的物品,无论是装修还是大小家具都一样。就连办公用品,都透着个‘贵’字。
除了那个黑蛋一样的玩偶。
先前在亭子里见到的那个带着兔耳的蛋星玩偶,也再一次跟着自己来到了这里。
阿缘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它,然后才把视线投向面前。只是……
看着面前宽大的办公桌,还有上面摆放的各式办公用品,不知为何突然心里一哆嗦。
切实的有种被什么统治过的恐惧。
——是什么呢?
她呆呆地想着,很快得到了答案。
“是我,千手扉间。”
有人从门口走了进来,手里还抱着厚厚一叠文件。
阿缘终于知道那种恐惧感是什么了。
是无穷无尽的文件。
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的工作。
然而白发的男人却好像体验不到阿缘的惊恐一样,‘咚’的一下将手上半米高的文件放了下来。
这些是今日需要看完的。
他动作迅速的给文件进行了分类,动作之快,阿缘甚至看到了他手臂的残影。
“这些是可以等到明天的。”
“还有这些。”他单独拿起了一份可能也就一厘米左右的文件。
“这些?”
阿缘也跟着盯着这些文件,既然特地拿出来,那应该是很重要或者有特别交代的内容吧。
“是关于——的。”
听不到的词语再次出现。
“是什么?”
阿缘不由重复了一遍。
白发红眼的男人盯着阿缘看了几秒,然后叹了口气,单膝跪在了桌子前。
“是神庙。”
这次,阿缘终于听清楚了。
“您是这世上唯一的神明,姬君。”
那个词一出,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暂停了一样。
——神明。
先前的疑惑都有了解释。
“我哪里得罪你了啊!明明都已经是神明了还这么小气。”
“怎么样,做神明是什么感觉?”
“也是。”男人笑了下。“毕竟是神明嘛。”
那些被抹去的词语,都是‘神明’。
“我是……神明?”
阿缘有几分恍惚,整个人在那一瞬间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唯一答案,另一半却像是不承认一样持续质疑着。
“是的,您是世上仅存的,也是唯一会垂怜苦难的神明。”
男人斩钉截铁的。
“您可以听。”
他说着,拉开了一侧的帘子。
外面的声音传了进来。
是人声。
层层叠叠,无数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